“大昭诏令,今東尋王楚拂世隐瞞天災,目無王法,犯上欺君,罪無可恕,特罷免其東尋王之位,楚妃楚拂雲連坐,降為嫔位,然念及東尋大難,死傷慘重,一時無人可用,特令東尋世子楚禹暫掌東尋事務,宣王奕宣任督職,暫留東尋,待來年回宮,再論破除八溟之功,行賞罰之事,欽此!”
宣旨官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中回蕩,楚禹聞言,雙膝跪地,接旨的手微微顫抖。
奕宣跪在他身旁,見狀,輕輕将手搭在楚禹的肩膀上,無聲安慰。
“抱歉,連累你也留在東尋了。”楚禹愧疚地低下頭說,“果然柳大人給出的是正解,若當初東尋聽他的,也不會有這麼多事情,也不會連累我姑母。”
“姨母那裡我同柳思生說過了,他回宮會幫忙看着,有什麼也會及時書信給東尋。”奕宣故作輕松笑了笑,“不過好在最困難的時候都熬過去了,等到來年開春,萬物複蘇,我看到東尋慢慢恢複原樣才能放心走,這段時間還得麻煩你東尋王了。”
“算不上東尋王。”楚禹拍開他的手也跟着笑了起來,“沒聽見聖旨嗎?我隻是暫代的,待到明年,這東尋指不定落到誰手裡呢。”
“唉?你可不能這麼說。”奕宣沖着他自信一笑道,“别老看我父皇疑心楚家,想着會再派個東尋王過來,這朝上有用的年輕一輩可都身居要職,父皇惜才,可不會讓好不容易養出來的華京高貴來這東尋吃苦,東尋的事自該交給東尋人管,放眼東尋,就你這東尋世子能拿得出手了。”
楚禹擡頭,臉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你這到底是在安慰我,還是在貶低我們東尋?”
奕宣裝傻充愣:“我可沒有……”
楚禹輕笑一聲,神色漸漸變得認真:“不過,還是要謝謝你。”
奕宣一臉疑惑:“謝我什麼?”
楚禹目光堅定地看向他:“謝謝你送回華京的那封信,若不是你,繼續隐瞞下去,東尋恐怕連這個冬天都熬不過。”
奕宣将目光移向那雪景道:“其實我也就寫了封信而已,誰知道柳思生直接把這事兒抖給陛下了,你該謝的是他。”
“謝過了。”楚禹也跟着他的目光看向遠處,話鋒一轉,“奕若朝,你将來真的想當皇帝嗎?”
奕宣聽了他這麼問,突然沉默起來。
這個自己如今還真不好回答。
一個太平盛世的王,一個卓越出衆的太子。
自己站在他們二人面前看起來是那麼微不足道。
楚禹見他不說話,歎了口氣,半開玩笑地說:“看來我站錯隊了,你一點鬥志都沒有,這皇位恐怕懸了。你說我現在投靠太子還來得及嗎?”
奕宣不明所以,看向他:“你這話什麼意思?”
楚禹輕描淡寫道:“我東尋可是有意助你成王的呀~”
奕宣立馬反應過來:“你不會是跟柳思生做了什麼交易吧!你被威脅了?”
“哎喲,你這腦子當皇帝倒是夠用。”楚禹調侃道,“不過不光是他,更重要的是你。”
“何意?”
“沒什麼特别的意思,就是看你順眼罷了。”
八溟水寇盡數被擒,葉既明在關江身上搜出了一樣東西。
是那令牌。
與那日遭逢山賊時,山賊身上所攜一模一樣的令牌。
一切似乎串了起來。
原來一切并非起始于望魚,甚至比想象中還要更早。
楚禹拿着那令牌幾乎将整個東尋翻了個底朝天,然而随着關江身死,線索就此戛然而止。
若不是東尋勢力在背後操控,那必然是華京之人所為。
但此刻,許塵中已随柳思生返回華京,太子那邊虛實難辨,想要探查亦是無從下手,此事也隻能暫且擱置,不了了之。
奕宣身披裘衣,靜靜伫立在海邊。
凜冽海風肆意撩動着他的發絲,他就那般凝望着無邊無際的海面,出神。
忽然,一抹明豔的紅色闖入他的視線。
楚卿肆意歡笑着,從奕宣面前不遠處雀躍跑過,還不時回頭大喊:“哥,怎麼樣,你就是打不着我,嘿嘿!”
楚禹緊跟其後,也徹底抛開了平日的拘謹,盡情撒歡。
他時不時彎腰捧起雪搓成雪球,與楚卿嬉鬧作一團:“有本事你别跑,站在那兒,讓你哥我好好教訓教訓你!”
“我才不呢,略略略。”楚卿沖他扮了個鬼臉,不經意間一眼掃到了奕宣,忙沖他使勁揮手,高聲呼喊,“若朝哥哥,快來一起玩啊!”
楚禹也跟着起哄高呼:“奕若朝,下來比劃比劃,别說你不敢啊!”
“開玩笑呢?”奕宣也被這歡快的氛圍感染,腳下生風,朝着他們奔了過去,“我可不會手下留情,到時候你可别哭鼻子就行。”
“可别說大話了,看招!”
“打不着,打不着……”
“看我無敵連環招!”
“啊……過分了啊!”
……
三人打鬧的身影在雪地裡穿梭,漸漸與這銀白融為一體。
逢雨靠在不遠處的礁石上,冷眼旁觀着衆人。
突然,一個人影悄然出現在他身後,微微彎下腰,低聲道:“已經吩咐下去了。”
逢雨點了點頭,那人影便再次隐沒在暗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