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宣目睹這一幕,滿心疑惑。
江去的女兒?
竟然真的在宣王府?
如此說來……
奕宣忙向屋内望去,便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
“别想了,柳思生沒來。”
楚禹悠悠然從屋内踱步而出,身後還跟着一位女子。
那人身着布衣,莫不就是曹娘子?
曹娘子眼中噙淚,疾步朝江去奔來,三人相擁而泣。
這怎麼……
楚禹倒是一臉閑适,行至奕宣跟前,還沖他挑了挑眉,得意道:“如何?哥哥我演技還不錯吧。”
奕宣一時語塞,白了他一眼,反問道:“所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楚禹半蹲下身子,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在江去面前晃了晃,戲谑道:“江兄,看不出來你這麼有種啊?直接在卷紙上明名寫罪狀,要告發宣王跟國師作弊?”
奕宣詫異,低頭看向江去,嘴角竟忍不住浮出笑意:“你竟沒署柳無的名字?你寫的竟是……還明名?”
“是啊,要不是他柳思生的手能伸到翰林院跟禮部,這種事兒被陛下發現,可不光是掉腦袋這麼簡單喽。”楚禹将那信甩到江去身上,冷哼一聲起身。
江去擡頭,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楚禹:“要殺要剮請便!王立名不立身,如此終得報應,殿下看這大雨!蒼天有眼,腐敗肮髒終将被這清明洗刷,我即始終,我亦不是始終!”
“幹什麼說得那麼視死如歸的?我們親愛的宣王殿下有說過要殺你嗎?”楚禹說着将目光落于奕宣身上,“哎喲,真是難辦,這可是在宣王府,我怕是想殺,宣王不松口,我也殺不了啊!”
江去聞言愣住,目光僵硬移開,看向奕宣,心中明了:“原來您才是……”
奕宣雙手抱胸,略顯尴尬地點點頭:“之前多有冒犯,還望見諒。”
江去知曉這真相後,臉上并未顯露出多少喜悅之色。
這宣王無論誰都好。
不過是一丘之貉。
楚禹俯視他言:“如今江兄已然入局,那便來選選看,是留在宣王府,還是死?”
“為何是我?”江去滿眼皆是困惑,“我已然做到這般地步,為何還要留我性命?我本就未曾踏入仕途,想來于你們而言,應是毫無用處,該當棄子。”
“怎會無用?留在宣王府三年,三年之後再去參加春闱,不也可行?”楚禹微微彎下腰,臉上笑意盈盈,“跟随在宣王身邊,可比你獨自埋頭苦讀十餘載要強得多,江兄,如此良機,可要好好把握啊。”
江去緊抿雙唇,沉默不語,将視線移開,轉而看向面前的曹娘子。
曹娘子喜極而泣,連連朝他點頭:“江郎,宣王殿下是好人,他派人帶阿娘來華京治病,也待我跟棠棠如上賓,江郎,是貴人,他是你曾說的貴人!”
江去聽聞這番話,擡眼望向奕宣。
見奕宣今日為了尋他,衣衫也被雨水淋濕,心中不禁微微一動。
皇子低頭,平民高護?
可此前的欺騙又該如何算呢?
奕宣垂眸,似看出江去的顧慮,也是滿目歉意:“經此一遭,我知你無法信我,但我是真的很賞識江兄,那日與你分别,你的話一直萦繞在我耳邊,江兄你說得對,這朝堂之上官官相護早已腐朽,我想做些什麼,哪怕隻是開始,想證明給天下人看我能做得到,可我亦是舉步維艱,如今又不得不行奸佞之舉讓國師涉及殿試,此事亦是始終,今後隻願江兄能留在我身側,做那股清明,使我警醒,我也将助江兄仕途坦蕩。”
“我所期望的仕途坦蕩,不過是希望有能力為天下萬民謀福祉,倘若我連站在朝堂之上的資格都沒有,又何談實現這般抱負?”江去挺直跪姿,目光堅定如炬。
随後,隻見他行禮,額頭重重地磕在地上,高呼:“宣王殿下的知遇之恩,江去無以為報,唯願以微薄之力助宣王殿下造福萬民。”
奕宣微微側過臉,忍不住笑出聲來,急忙擡手去攙扶他起身:“有些門客是門客,有些門客是替死鬼,江兄不怕今日之事重演?”
“為民!死不足惜!但求宣王不忘今日之言。”江去推開奕宣的手,又是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
“自然。”奕宣見他不肯起身,索性蹲下身子,一隻手扶住他的肩膀,“重新認識一下,在下九皇子奕宣,江兄,幸會。”
“草民江去,拜見宣王殿下。”直至此時,江去的臉上才浮現出一抹笑容。
他說着還不忘看向楚禹,詢問:“那這位公子不知……”
“名字無足挂齒,隻是在華京閑來無事,順手幫個小忙。”楚禹雙手叉腰,倚在一側牆上。
奕宣也是忍不住好奇:“正好,這也是我想問的,柳思生許你何好處,讓你冒這麼大風險淌這趟渾水?”
楚禹摸着下巴故作思索,許久開口,還是帶着那一絲玩味:“真要說好處的話,他許諾我助東尋度過大難?雖不知真假,但他說得神乎其神的,我也是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東尋大難?從何說起?”奕宣起身,面露詫異。
“無可奉告。”楚禹從懷中掏出玉佩,扔向奕宣,奕宣穩穩地将其接住。
定睛一看,正是那白玉令,想來這幾日他便是拿着此物調動了城内的影殺。
柳思生就這麼信任他?
竟将此物給了他?
心中總覺得有些不是滋味是怎麼回事?
“東西還你,春闱已過,我不日也該返回東尋。”楚禹說着,擡腳邁出府門。
似想到什麼,又停下腳步,微微側身:“宣王殿下,此路艱辛,待看你走到何處,你我有緣自會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