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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忠禾的狀況穩定下來,天都黑了下去。
奕宣拖着瘸腿,緩緩回到華音宮。
他伸手推開宮門,一股冷清孤寂之感撲面而來。
雙腿像是被灌了鉛一般沉重,幹脆靠着門旁坐了下去。
他從懷中掏出從太醫院帶回的金瘡藥,輕輕掀起褲腿,借着那微弱的月光,隐約瞧見小腿處淤青了一大片。
奕宣緊咬嘴唇,挖出藥膏,強忍着疼痛塗抹上去。
如今是幾時了?
正想着,肚子卻叫了起來,奕宣擡手捂住腹部,臉上盡是疲憊。
如今好了,令牌也讓搶走了,他跟柳思生的事太子也知道了。
原定着今晚得去找他,如今腿也瘸了,也爬不上宮牆,令牌也丢了,觀星樓也指定進不去。
就算不去找他又能怎樣?
反正也沒想着他能幫自己點什麼。
隻是忠禾……受了牽連,幸在撿回了一條命。
我若一直身在這紛争之中,忠禾此後怕是會受更多傷。
我真得要繼續下去?
可他是我在這宮裡唯一的親人。
不知怎的,奕宣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絲委屈。
他擡手摸上臉頰,隻覺一片濕熱。
自己這是哭了嗎?
真是沒出息。
奕宣抹了一把眼淚,手扶着牆壁,身體不受控制地哆哆嗦嗦,腳步虛浮地朝着房内艱難前行。
他實在沒了力氣去點亮燭火,隻能在黑暗中憑着感覺摸索着找到了床榻。
一頭栽倒上去,連外衣也未脫,就這樣直接和衣而卧。
他蜷縮起身子,雙手緊緊環抱住自己,在這孤寂之中,唯有這一絲慰藉。
思緒如潮水般湧來,心中的不甘如同野草般瘋長,肆意蔓延。
在這深深的宮闱之中,他竟找不到一個可以傾訴之人。
四下裡一片死寂。
在這裡,隻剩下他獨自一人。
那無盡的孤獨如同濃重的夜色,将他緊緊裹纏,密不透風,覺胸口發悶,呼吸困難。
不知從何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奕宣瞬間警惕起來,直起身子,發現緊閉的窗子不知何時被打開。
随後房内燭火燃起,突然的亮光刺得奕宣閉眼。
随後便覺一人拉住了自己的腿。
“誰?”奕宣顫栗,猛地睜眼去掙脫束縛。
“别動!”熟悉的聲音傳來。
奕宣看清來人,一時愣了神。
柳思生?
他為何出現在這裡?
柳思生為了躲開宮内的巡視還專門換了一身黑衣。
他皺着眉頭,輕輕掀開奕宣的衣服,看清他的傷口,竟還泛着淤血,一塌糊塗。
柳思生二話不說,直接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打開是粉末狀的,盡數倒在奕宣傷口處。
“啊!”奕宣痛的一個激靈,“什麼東西?”
“普通的金瘡藥怕是治不了你這傷。”柳思生望着奕宣滿眼心疼。
看見他受傷的臉,又從懷裡拿出些藥膏,借着燭光給他上藥。
奕宣這次倒是沒躲,隻是直勾勾盯着柳思生。
為何他神色看起來是如此擔憂我?
為什麼要做這些?
“令牌我……”奕宣支支吾吾開口,似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
“丢了便丢了,葉家認得是人不是令牌,影殺如今都在陛下手中,我能調動的沒幾個,不礙事。”柳思生打開随身的包裹,取出一個小食盒遞到奕宣面前,“餓了吧,先吃點東西。”
奕宣望着他,心中突然生出愧疚。
他莫不是真心的?
奕宣接過那盒子,還是熱的,開口問:“柳思生,為何?”
柳思生坐在床邊歪頭沖他笑道:“殿下指什麼?藥還是吃食?”
“……”奕宣抿着嘴,低頭沒再說話。
柳思生:“前塵往事斷腸詩,侬為君癡君不知。”
“若朝啊,大可以依靠我,無論在哪,無論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