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車馬冠蓋,繁衍相傾,各式各樣太平真君的雕像與塑像依次陳列在花車上,花車寶蓋浮雲,幡幢若林。街市上百戲騰骧,歡鬧異常。裝飾瑰麗雄偉的花車緩緩而行,百姓們手持鮮花,朝着花車上的太平真君像投擲着,歡呼着,“求太平真君護佑我北韶!”“求太平真君賜福!”“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生意興隆,阖家安康!”……
林蔚蔚早早的就準備好了,與青葙一同等在物阜門外,這裡離城樓最近,可以近距離的觀看皇上登樓散花。
今日林蔚蔚頭梳倭堕髻,畫着美美的碎妝,她身穿織金短襦,下身着金絲薄煙留仙裙,腳上是一雙織錦翹頭履,翹頭履上繡有鸾鳥與連珠紋,履尖翹起的部位綴有珍貴的東珠。
她肌若凝脂氣若幽蘭,玉嫩秀靥堪比花嬌,她嫮目宜笑,蛾眉曼隻,嬌美如朝花含露迎春風,娉婷如芙蕖玉立映暖陽。
巡遊的花車出了神阊門,經過四通街,眼看要朝着物阜門而來,此時一尖細的嗓音遠遠的響起,“皇上駕到!”
等在城樓附近的人們皆是眉歡眼笑,歡欣鼓舞,“是新君!”“我們可以一睹新君的風采了!”“傳聞中他可是個英武卓荦,龍骧虎視的大英雄,他以前流亡南兮的時候被南兮皇帝封為了宇宙大将軍呢!”“哇!好激動,可以見到我們的新君了!”
林蔚蔚美眸圓睜,瞪着附近的女郎們,在心裡暗暗腹诽,‘他是本公主的夫君,是我一個人的,你們别想肖想他!哼!’
城牆上持五色旗的玄甲兵迎街而立,與他們交叉而立的,是同樣身穿明光铠,手持長槊,腰配環首儀刀的北韶龍骧軍,他們身姿威儀,雄姿英發,赫赫明明,軍容整肅。
桓逖玄衣纁裳,身穿玄、赤二色冕服,上衣繪制有“日、月、星辰”等紋樣,下裳繡“藻、火”等紋樣,共十二章紋。他腰間佩鎏金七事蹀躞帶,帶鈎上鑄有金獸。他腳上着一雙烏皮六合靴,靴上用金線繡有螭龍紋及忍冬紋。
他狹長的鳳眼透着鷹視狼顧的銳利,他眸色黑如點漆,深眉俊眼形似刀刻,高鼻挺拔如山巒嶙峋,裹在冕服中的身軀挺拔如蒼岩,他俊眸中似閃爍着舉世浮沉的明滅煙塵,在見到城樓下那一抹俏影時,他眉眼間仿若驟然間聚斂了天光,這一刹那的曜靈凝輝散發出震撼人心的流輝溢彩。
二人隔空對視,相視一笑,仿若金風玉露相逢,連理纏枝共繞。
那漫天灑下的繁花紛紛揚揚,如落英缤紛,為這節慶增添了幾分绮麗與夢幻的顔色。微風輕拂,花兒輕輕搖曳,空氣中彌漫着淡雅的香氣,花車經過,一花瓣飄落林蔚蔚眉間,她嫣然一笑,面靥似嬌花照水,皓齒整齊如瓠犀,她紗裙飄逸,似漫天琉璃般疏淡溢彩。
花車依次經過,後過了物阜門,朝着下一個街道緩緩行去。
人群中不知哪位郎君開口道,“你們聽說了嗎?昨日四通街一太平真君祈福館内,南兮公主要參拜時竟然連現三道虹霓,那虹霓閃耀,光彩熠熠,整個館内的人都驚呆了!”“南兮公主可是受太平真君庇佑的,是我北韶的福星呢!”“南兮公主來北韶已經好些天了,怎還未入宮侍奉?這豈不是把福星拒之門外?”“正是,若是長此以往,定會惹太平真君不快!若是他不再降祥瑞護佑,我們可如何是好?”“新君還未走,我們呼籲迎海鹽公主入宮如何?這樣我們也定會得到太平真君的庇佑!”“好!就這麼辦!”
于是衆人齊聲呼籲,聲音震天動地,響徹雲霄,“請新君迎海鹽公主入宮!”“請新君迎海鹽公主入宮!”“請新君迎海鹽公主入宮!”
林蔚蔚朱唇翠眉,淡妝濃顔,她唇绛一抿,嫣如丹果,她内心竊喜道,‘來古代太久了,我都快忘了自己是十八線女明星了,論炒作,我肯定是不能輸給盛禧一叔的,我宣布,從今日起,我就是這襄雍城的襄雍一姐!我怎能還沒上戰場就被拒之門外呢?大福,等着我,小苾棠來也!’
北韶,朝堂上,桓逖金冠墨發,着龍袍戴冠冕,玄色龍袍上繡有萬字紋、祥雲紋等紋樣,他黑眸如淬火後的玄鐵,眸光掃過處泛起銳芒的流光,他聲音玱玱,宛如佩玉般悅耳,“太平真君誕辰慶典圓滿結束,昨日朕站在城樓上,城下的百姓們齊聲呼籲,要朕迎海鹽公主入宮,衆愛卿如何看?”
丞相顧遜立馬進言道,“南兮公主初入我北韶,卻能深得民心,傳聞中是因為公主在四通街參拜太平真君時伴有祥瑞,如果皇上不盡早接公主入宮,恐怕民間生亂,人心不定啊!”
太常何晏植緊跟着獻言道,“臣附議!”
左将軍鄭拓夫也跟着進言,“臣附議!”
緊接着衆臣皆是附議道,“臣附議!”
下朝後,翊邑公鄭桀與其子鄭拓夫緩緩的朝着宮門走去,鄭拓夫低聲道,“阿父,剛剛不過是形勢所迫的權宜之計,兒已想出了對付南兮公主的法子,就算聖旨到了鴻胪驿館,恐怕南兮公主也是擔了污名,無顔入宮了!她愧對南兮,唯有以死謝罪,這皇後的職位,定是我家阿鸾的!”
鄭桀眼窩略微浮腫,灰黑色的雙眸中浸染着幾十年宦海沉浮的權謀與算計,“好!我兒拓夫辦事,為父自是信得過的!我家阿鸾自幼就沒受過一點委屈,萬不要讓她傷心才是!”
翌日,聖旨就到了鴻胪驿館,中書舍人與禦史同乘朱轓皂蓋車,抵達了鴻胪驿館。同時被宣召入宮的,還有來自藩虞的扶風公主。
待林蔚蔚與柳千漪領旨謝恩,柳千漪粉膩酥融的秀面上須臾之間閃過一抹陰鸷的流光,待她擡起頭,站起身時,那流光随之消逝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笃定自若的神色與勢在必得的淡然,她檀口微啟,聲音堅定,矛頭直指林蔚蔚,“宣公主入宮是天大的喜事,隻不過,南兮公主品行不端,德行敗壞,行雞鳴狗盜之事,于南兮的國威有損,實不宜進宮侍奉皇上!”
聽到這個消息,持聖旨的中書舍人與佩獬豸冠冕的禦史表情各異,中書舍人提議到,“扶風公主乃左将軍軍司馬殷徹迎接入境,理應負責公主的安全,既然扶風公主說南兮公主德行敗壞,行雞鳴狗盜之事,那不如就讓殷司馬好好的查證一番,以保公主安穩。公主可是丢了何物?”
柳千漪頭梳涵煙芙蓉髻,淡掃蛾眉嬌聲道,“本公主所丢失之物,并非金銀,而是藩虞的國寶,續弦膠。前幾日我與婢女在院内談及此事,恰好南兮公主經過,聽到了我們的談話,她得知我要将此寶物獻給北韶的新君,就心生嫉恨,要阻止我藩虞與北韶交好,因此才偷了此物。”
禦史徐銘則是猶疑道,“何為續弦膠?竟能稱得上為藩虞的國寶?”
柳千漪雲髻峨峨,她頭戴着一支镂空蘭花珠钗,她顧盼生輝,美眸盡顯嬌矜與自豪之色,“續弦膠膠色青如碧玉,乃用煮鳳喙及麟角,合煎作膏而成。此膠能續弓弩已斷之弦、刀劍斷折之金。用續弦膠粘接弓弦後,其用膠粘接處永不會再斷,因此名曰‘續弦膠。’”
衆人聽後皆是訝然,“能續弓弩已斷之弦、刀劍斷折之金,竟有如此厲害的寶膠?”
柳千漪觑着林蔚蔚,眉眼間似閃爍着不懷好意的陰翳,“若想知道我所言是否屬實,隻需派人搜一下南兮公主的寝屋,就可真相大白了!”
中書舍人蘇籍出聲召喚,“殷司馬可在?”
殷徹闊步步入院内,朗聲道,“下官在。”
蘇籍一副秉公持重的模樣,“既然扶風公主說是南兮公主偷了她的續弦膠。那不如就勞煩殷司馬派人好好的搜一搜南兮公主的寝屋,看看情況是否屬實,也好還南兮公主一個公道。”
‘這個什麼狗屁中書舍人,也未免太不仔細了吧?她柳千漪是扶風公主,到我這就是南兮公主了?這親疏有别表現得這般自然,連他自己都覺得順口呢!本公主現在是襄雍一姐,是受你們太平真君庇佑的,可不是什麼軟柿子!哼!’
思及此,林蔚蔚出聲阻止,“且慢!”
蘇籍挑眉,“南兮公主可是有什麼話要說?”
林蔚蔚雙眸似水,美眸中帶着淡淡的冰冷,仿若看透了一切,她嘴角勾起一抹輕笑,讓原本就濃如紅桃裛露的俏顔更添幾分潤色,“既然要搜我的寝屋,那自是沒有不妥,不過為了公平起見,還是派人跟着殷司馬的人比較穩妥,不然如若扶風公主與人裡應外合,派人把這續弦膠偷偷的放入我的寝屋,本公主豈不是百口莫辯,吃了啞巴虧?”
柳千漪嬌憤道,“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本公主與殷司馬勾結串通,一起構陷于你?”
林蔚蔚毫不客氣的回怼,“自是有這個可能。”
柳千漪被這樣一噎,粉膩酥融的麗顔上很是羞惱,“你?你血口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