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府,吳降仙如芳馥玉樹,昭異妍美,她笑意潺潺的來到吳仙嫔的閨房,對她道,“我是來給姐姐道喜的,恭喜姐姐了!”
吳仙嫔不明所以,猶疑道,“道喜?何喜之有啊?”
吳仙嫔步伐輕盈,如風拂柳,娉婷婀娜的走到椅凳前,随意的坐了下來,她香腮粉黛,蛾眉淡掃,“有多少世家貴胄遭到了嵇陟與陶邺的牽連?他們斬首的斬首,流放的流放,可我們卻還在這盛禧城高枕無憂,喜樂無虞,這豈不值得慶祝嗎?還好我們隻是陶府不成器的的遠親,不然我們豈不也遭殃了?所以我特給姐姐帶來了賀禮!”
吳降仙打開一錦盒,裡面赫然放着一精美的花勝,花勝的頂端有系鍊的對鳳銜勝金飾件,底端為雙魚銜勝,金勝上面立一對鳳凰,寓意滿盈喜意,富貴安康。
吳仙嫔瞧着這美物,一時間竟移不看眼,不過她心裡泛起了嘀咕,嘴上随即問詢出來,“吳如願,這樣的好東西你會給我,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吳降仙神色明豔,她觑着吳仙嫔,嬌聲問詢,“姐姐這是哪裡的話?我們吳府平安的躲過一劫,自然是要好好慶賀的!從前我們也算與陶府沾點親,你可知為何阿父卻從來不攀附?不結黨?”
吳仙嫔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道,“因為阿父隻是個秘書郎,他人微言輕,人家自然不會在意他!”
吳降仙眼波潋滟,眸光熠熠,“阿父官低人微,若是有個風吹草動,不管站在哪一邊,首當其沖的就會被牽連,所以他才從不結黨,也無攀附之心!正是因為這樣,我們吳府才得以保全!之前姐姐你有意攀附陶妙卿,可她對你如何?可有将你放在眼裡?後來那嵇荛也是一路貨色,還不是羞辱作踐你?她們有誰真的把你當成好姐妹了?不過還多虧了她們這樣待你,所以姐姐你才獲得了平安,所以不結黨不攀附就是姐姐你應該做的事!一門之中,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聰明的人要學會互相成就,從今往後,我們姐妹同心,一定能讓我們吳府獲得更多的美名!”
聽了吳降仙的話,吳仙嫔内心酸楚後悔,她卻是做了好些錯事,往事不可追,唯有從此刻開始,重新審視與經營她們姐妹二人的關系了,她露出了舒心的笑容,應聲承諾着:“從前都是我不好,從今往後,我們姐妹同心,我再不做那些蠢事了!”
吳降仙明眸微挑,眼梢上翹,面如春花秋桃般明豔,二人相視一笑,軟談麗語起來……
南兮和親的隊伍浩浩蕩蕩的行了多日,這日日暮西沉,赭紅色的光暈穿過雲絮,鸾辂車辇翠羽華蓋,銮鈴清鳴,車簾以金銀絲織就翟鳥花紋,在夕陽的映襯下鍍上一層暖橘色的碎金光芒。
林蔚蔚素手纖纖,掀起窗帷,瞧着外面山色翠微,天光似琉璃色,遠處山巒如屏風般次第展開。一縷夕照灑在她嫽妙的俏顔上,在她的蹙金繡衣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轉眄流精,光潤玉顔,好似來自瓊雲深處的俏皮仙姬,正對這凡間的一切都充滿好奇與打探。
楚懷琰朗聲道,“這裡離驿站還有好長一段距離,眼看天就要黑了,一會兒臣命人在野外為公主搭建一個舒适的帳幔,就委屈公主将就一晚了!”
林蔚蔚滿身香霧簇晚霞,丹唇輕啟如花含露,“不委屈,就按楚将軍說的辦吧!”
楚懷琰再次恭敬道,“是!臣遵命!”
晚上随行的婢女青葙為林蔚蔚端來了晚膳,林蔚蔚櫻唇微啟,柔聲道,“青葙,楚将軍在外面嗎?讓他進來與我一起用膳吧!”
青葙盈盈一福,祗敬道,“是!公主!”
楚懷琰玉面玄甲,平添了幾分峥嵘鐵骨之感,他眉似吳鈎,目若朗星,鼻懸孤峰,唇形硬朗,再不見半點女裝時姿顔姝麗之色。他闊步而入,拱手抱拳,推辭道,“君臣有别,公主身份尊貴,臣萬不敢僭越!”
林蔚蔚芙蓉繡面,蛾眉微蹙,“楚懷琰可真是無趣!遠不如楚三變時來得逗趣呢!那你說說,本公主與楚三變孰美?”
楚懷琰毫未遲疑,脫口而出道,“公主玉貌花容、驚鴻麗影,自然無人能及!”
林蔚蔚烏發蟬鬓,細腰雪膚,她美眸如春桃含露般盈潤,似朝霞映雪般澄澈,“無趣加一!那你覺得我妹妹鄭阿春怎麼樣?”
楚懷琰眼中似溢着流光般,娓娓道來,“鄭家小娘子心思單純,樂觀美好,飽讀詩書,溫婉可人,是盛禧城中難得的美好女娘!”
林蔚蔚微笑轉星眸,笑意簇眼底,“這麼說你對她印象很好了?不錯不錯!這樣我就可以放心的把她托付給你了。我去了北韶,不知何年才能重回盛禧,她定是很挂念我,不如楚将軍你幫我好好照顧她,她膽子小,免得她被人欺負了去,将軍意下如何?”
楚懷琰再次抱拳,恭敬道,“是!微臣謹遵公主旨意!”
林蔚蔚明眸流盼,似很是滿意,她言笑晏晏,柔聲道,“既然君臣有别,我們不能一起用膳,那将軍就先退下吧!”
“是!”楚懷琰後退轉身,闊步離開了營帳。
一行人又走了好些天,經過了山巒河川、層林碧波,離盛禧城越來越遠,林蔚蔚心裡很是舍不得,她暗暗在心裡與盛禧城告别,‘再見了!盛禧!我的新手保護期未免也太漫長了,在盛禧城我有首富老爸林廷庥,有帥氣的老公桓逖,有貼心的妹妹鄭阿春,有曾是士家貴胄的密友婁季姜,還有猜不透的狡猾果子狸,不過不管嵇翛的心意到底如何,他卻是未曾想要真正的傷害我的。這一朝去了北韶,除了大福,我誰也不認識,北韶的人一定會把我當成南兮的細作,大福也定是要刻意與我保持距離的,他定不會像在盛禧一般寵着我,時時保護着我,我無人可依靠,隻能靠自己了!我是終将要成為女主的女配,去吧,打敗那些兔兒們,加油!我不是大女主,我是小苾棠!’
“停!”
随着楚懷琰一聲令下,整個隊伍停止了行進。
鸾辂車辇停在了界碑旁,楚懷琰翻身下馬,單膝跪地,聲如冷泉般悅耳,“啟禀公主,出了峣谷關,就是北韶的境内了,北韶定遠将軍步六孤會來接應您,請您随他一同前往北韶的都城襄雍,微臣隻能送您到此了,請公主保重!”
忽而一股離愁的感傷攫住了林蔚蔚,再往前一步,就是徹底的離開了南兮。步入了北韶的境内,她就孤立無援了。她撩起窗帷,轉眸望向南方,追憶着盛禧的繁華與喧嚣,但這一切仿若都湮沒在了蒼茫暮色中,界碑上的字迹映着細碎的流光,浮生若夢,落花與蟬鳴,笑靥與瓊漿,層層流沙掩蓋了多少金戈鐵馬與染霜舊顔,桃花灼灼、青骢少年,也終是逃不過朱顔凋盡換蒼顔,相見無期,思念無涯,但願她在乎的人在遙遠的盛禧城,一切安好,宛如昨日。
林蔚蔚淺颦微笑之間顯露霞姿月韻,她顧盼生姿,盈盈道,“再見,盛禧一叔!别忘了好好照顧我的阿春妹妹!還有轉告我阿父,讓他别為我擔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走吧!”
楚懷琰肅然起身,退至一旁,“請公主放心,臣定當不負所托。臣恭送公主!”
林蔚蔚的柔荑松開繡着翟鳥花紋的窗帷,鸾辂車辇經過界碑,朝着北韶的境内施施然而去。
和親隊伍剛剛過了兩國的邊境,步六孤身跨駿馬,攜一隊人馬,正候在前方不遠處。
他雖是騎在馬背上,仍顯身形峭拔如蒼松,威儀的铠甲與他渾然一體般赫赫揚揚。他彎刀般的粗眉斜飛入鬓,灰褐色的瞳仁泛着凜冽的寒芒,其中淬煉着殺伐果斷的堅決與躍馬顧盼的英武。他寬闊的肩膀上垂落的發辮泛着烏金般的光澤,滿頭的烏發皆被編成了辮子,發辮間摻着金銀絲帶,更添一抹異域的俊逸與魅惑。
他聲音渾厚如海浪砰訇,“臣步六孤恭候海鹽公主!”
林蔚蔚内心有些許的緊張與局促,她深吸一口氣,更顯瑰麗飄逸,氣若幽蘭,“辛苦将軍了!啟程吧!”
那中氣十足如衆水奔湍的嗓音再次響起,“是!公主!”
行了許久,中途停下修整。林蔚蔚覺得渾身乏力,于是就在青葙的攙扶下走下了車辇。她恍然間覺得一道如鷹隼般淩厲的眸光朝她射來,她順而擡起秀顔,就見到了步六孤那張狂野的俊顔。
林蔚蔚細細打量着他,暗暗思忖着,‘又俊又野!荷爾蒙爆棚啊!不過照我夫君還是差了點!真是多虧了林阿父的教導,褐色瞳仁,金銀發辮,若是手腕上再有靛青色狼頭刺青,那便是青桓族的特征了,所以這步将軍原本不是北韶人?而是卞涼國的降臣?他的隼目中帶着硝煙與肅殺之感,整個人也散發着忠魂鐵骨之氣度,怎會背叛卞涼而投靠北韶?他看起來斷然不像一個通敵賣國、背信棄義之人,看來這其中必是有何隐情了,我得再仔細查看一番,瞧瞧他的手腕上到底有無狼頭刺青。’
雖是以面紗遮擋,林蔚蔚也是如麗質仙娥般妩媚姌袅,她婉轉雙眸遠山色,明眸睇眄有華光,叫人仿若醉飲了桂酒椒釀,一見就淪陷在她的瓊姿花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