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府,陶妙卿的閨房内,其裝飾豪奢,顯貴非常,窗牖、壁帶等之類皆以沉香與檀香打造,閨房内用金玉裝飾,并以珠翠點綴,房内懸挂着珠簾,珠簾内設有寶床寶帳,還設有以檀木打造的雕花書案與座椅,陶妙卿伏在書案前,潛心的書寫着。閨房内雙層三足球籠形熏爐内香氣袅袅,氤氲上騰,聞着這馨香之氣,使人神清氣爽,安然惬意。
陶妙卿頭梳垂髾髻,她身穿盤金彩繡梅花紋蜀錦襖,下身是同質的繡裙,此刻她水翦般的美眸正緩緩流轉,仔細的盯着那粉色信箋,她筆墨橫姿,妙筆生花,正在抒寫着一首首飽含相思之情的情詩。
她的貼身婢女婵娟正伺候在旁,不時的為她端水奉茶,看她寫了許久,婵娟秀眉微蹙,為自家女郎鳴不平,“女郎歇息一下吧!您寫下了這許多情,卻不把這錦書寄出,桓将軍又怎會知曉呢?依奴婢看,不如把這些情詩交給他,讓他能更明白您的心意,也不白白浪費女郎您的濃情蜜意!豈不是更好?近日有好些貴女都邀女郎去府上遊玩赴宴呢,女郎何不出門去散散心呢?”
寫得久了陶妙卿也覺得乏了,她聲如流莺,暖聲道,“也好!就出去走走吧!”
婵娟欣喜的應承着,“是!奴婢這就去準備!”
嵇府内,結绮閣漆瓦、金铛、銀楹、金柱、珠簾、玉璧,窮極伎巧,奢靡無比,貴女們正圍席而坐,嬉笑奉承,衆星捧月般簇擁着嵇家嫡女嵇荛,陶妙卿攜婢女婵娟步入結绮閣,剛巧打斷了女郎們的說笑。
貴女們的目光在嵇荛與陶妙卿之間來回遊移,比較着兩人的穿搭,嵇荛與陶妙卿也是暗暗較勁,力争高下,嵇荛身穿聯珠對孔雀七色絲貴字紋南錦夾襖,一貴女谄媚道,“這七色絲貴字紋南錦可是我南兮上好的貢品!平常人家買都買不到!陶家女郎那身好像隻有五色絲呢!”
這樣一來,高下立見,嵇荛的美眸中流轉着幾分得意與自矜,眉眼間有股清冷睥睨之感。
這貴女又以柔荑掩唇,佯裝驚訝,“呀!嵇家女郎頭上戴的這赤金累絲鳳尾步搖可是宮中内司女官打造的,是皇上親自賞賜給女郎的呢!真是有無上的殊榮!”
其餘的貴女紛紛迎合,“是呀是呀!”“嵇家女郎真是我們盛禧貴女的典範呢!”“這盛禧城中别家的貴女真的無人能出其右!”
陶妙卿被比了下去,她内心憤憤,可面上還維持着世家女郎的高雅與驕矜,嵇荛輕盈起身,她朱唇輕揚,妙音如潺潺流水般輕揚婉轉,“來者皆是客!可不要怠慢了陶家女郎!快快請坐吧!”
兩人相對行禮,然後坐了下來。
席間熱鬧異常,笑聲連連,女郎們玩起了樗蒲,嵇荛對峙陶妙卿,圍觀的貴女們呼聲連連,興緻更甚,“哇!3黑2雉,嵇娘子竟投出了貴彩!”“不愧是尊貴的貴女呢!投出的彩頭都是貴彩!”“可行14步,再這樣下去,嵇家女郎就穩赢了呢!”
嵇荛神色明豔,拿着棋子‘馬’,在棋盤上連走14步,接下來還是她來投擲,因為擲出貴彩的人可額外再擲一次,衆女郎興緻高漲,齊聲呼和,“盧、盧、盧,盧。”
嵇荛再次投擲出五木,竟真是3黑2犢,衆女郎爆發出‘哇’的一聲驚歎,像炸了鍋一樣喧鬧起來,“竟真是‘盧彩’,可行16步!”“這嵇家女郎真是鴻運當頭,竟這般厲害!”
陶妙卿臉色緊繃,水翦般的美眸中似醞釀着風霜雨雪,她剛剛還勉強維持的笑意現下完全挂不住了,她嘴唇緊閉,面色晦暗不明。
不一會兒的功夫,嵇荛竟又投擲出‘進九’,‘退六’這兩種彩頭,在打馬時可無視對方的重疊數,直接将對方的‘馬’打回原點,這樣她輕輕松松的就赢過了陶妙卿,這一局,陶妙卿真是可以用慘敗來形容。
陶妙卿隻覺胸悶氣阻,她深吸一口氣,悠悠然的起身告辭了。
衆貴女掩嘴紛議,“不會是輸不起了吧?”“我看也是!被嵇家女郎豔壓不說,還輸得這樣慘!怕是沒有臉面再待下去了!”“她哪一點也比不上嵇家女郎,就連成婚都是呢!若是嵇家女郎成親,那定是要做正牌夫人的,誰家的正妻會晚一年才入門,明明是妾室作風嘛!”“就是就是!什麼平妻,她明明就是桓将軍的妾!”
陶妙卿還未走遠,這最後的議論深深的刺痛了她,她秀甲深深的陷入了皮肉之中,疼痛也未察覺……
出了結绮閣,陶妙卿完全黑了臉,她玉面含霜,秀眉緊蹙,水翦般的美眸中凝結着愠怒與惱火,她丹唇緊閉,秀履緊移,隻顧匆匆而行,這時她在轉角處忽而與一迎面來的婢女相撞,她踉跄着後退了兩步,雖是嬌憤不已,柳眉倒豎,卻也強壓着怒氣,并未發作,那婢女吓得嬌顫着,慌忙的跪了下來,連連求饒道,“女郎請息怒!女郎請息怒!”
陶妙卿美眸中閃爍着居高臨下的倨傲與藐視,她轉怒為笑,唇邊噙着得體的僞笑,“瞧把你吓得,何必行此大禮呢!在這府裡怕是過得甚是惶恐吧?真真是個小可憐呢!”
婵娟适時的獻媚道,“還是奴婢命好!遇上了女郎這樣的好主子!女郎待奴婢極好!從未罰過奴婢!奴婢能跟着女郎您,真是萬分的福氣呢!”
陶妙卿輕哂一聲,吩咐道,“行了!在人家府上,就莫要自誇了,我們走!”
婵娟恭敬道,“是!女郎!”
回府的車辇上,婵娟細細的打量着陶妙卿的臉色,小心的試探問詢,“女郎剛剛為何不教訓教訓那個婢女,當真是消氣了?”
陶妙卿美眸中掩映着深深的籌謀與算計,“你可知那婢女是誰?”
婵娟一時間摸不着頭腦,“恕奴婢愚鈍!”
陶妙卿慢條斯理的細細道來,“那是從林府出來的婢女舜英,傳聞她很是愛慕嵇家七郎,故而就欣喜的來了這嵇府為奴為婢,可就憑她,如何能入得了嵇郎君的眼?她很是不知羞恥的癡纏過嵇郎君幾次,嵇荛知曉後就要把她發賣到章台巷的秦樓楚館去!是她磕頭作揖的保證再也不會犯,這才沒有被送到那腌臜地,如今這府上,誰都可以随意的欺辱她,你瞧她剛剛那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就知道這傳聞并不假了!”
婵娟感歎道,“竟是如此!她确實是生了不該有的心思!嵇郎君是如谪仙一般的玉人,她就連做個妾都是不夠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