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林蔚蔚把房契與地契塞在了婁季姜手中,暢快的宣布道,“這裡是你的了!我還幫你們雇傭了幾個仆婢,幫你們灑掃,照顧你們的飲食起居!怎麼樣?喜歡吧?”
婁叔玉連連推拒,“這?這如何使得?使不得,使不得啊!”
林蔚蔚立馬打消了他們的疑慮,她對婁季姜道,“你還記得曾經送我的那個紫檀琵琶吧?我讓林氏商肆高價挂出,準備賣了它,沒想到一陶氏女郎豪擲百萬金,翌日就買下了它!如今買下這院子與仆婢都不在話下,還餘下好些銀錢,喏,銀票在這裡,你好生的保管起來吧!讓叔父與叔母歇息一下,我再帶你去一個地方,走!”
兩個小女娘來到了堰塘街,通幰車在一商肆門前停下,兩人下了車,婁季姜望着這商肆的招牌,猶疑道,“一枝春?這是新開的商肆?我如今不能随意的浪費銀錢,去采買……”
她還未說完,林蔚蔚就打斷了她,“你不能,可這盛禧城萬萬千千的女娘們可很是願意,走!随我進去看看!”
林蔚蔚帶着婁季姜,在這裡遊賞參觀,“别的鋪子,要不就是隻賣一樣東西,要不就是雜七雜八的混着賣,很是沒有章法,這裡呢!我将貨物分為了妝容房、信箋房、香薰房、甜酒房、蜜餞房等,各類貨物分門别類,賣的都是女娘們喜歡的東西,定能吸引很多客源。而且制香、制作面脂口脂、金花胭脂、都是你的專長,我跟阿春都對你的手藝很是贊賞,以前你不是說最喜歡自制胭脂水粉,試新妝,美美哒!這回就可以實現願望了,你可以在津玉巷的新府中,開辟出一個院子來,專門研制紅妝水粉,做好的成品再拿來這一枝春販賣,以後你就是這盛禧城大名鼎鼎、名副其實的美妝博主了,你定能大展身手,實現願望的!”
婁季姜微微愣了兩秒,她丹唇皓齒,秀色若圭璋,她嘴唇翕動着,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林蔚蔚繼續盈盈道來,“做不喜歡的事才是苟且與折磨,在自己喜歡的領域大展拳腳,就可以真正的發光發熱。以前你礙于世俗的束縛與世家女郎的身份,隻能偷偷的做來愉悅自己跟朋友,如今就不同了,你可以大展身手,一心努力的去搞錢!若是你不想抛頭露面,也可以當個幕後女郎主,在這商肆雇個掌櫃就是!”
婁季姜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潮湧,她一把抱住林蔚蔚,欣悅的淚水止不住的流下來,“苾棠!我說的話你居然還這麼清楚的記得,隻有你記得我的願望,還幫我實現了它,你待我如此好!我該如何回報你呢?”
“我們是好姐妹嘛!你送過我多少好東西?就是初次見面你送我那個,”林蔚蔚想了想覺得不對,“就是我摔了腦子之後的第一次見面,你送我的那支帶有樓閣與舞姬的金簪,那一看就是價值連城的,還有紫檀琵琶,還有五兵佩,你還帶我去見了很多世面,讓我見了我從前從未見過的東西,集賢樓裡的九數大賽、堰塘街上美男賣鐵器、裙屐少女,我們一起化啼哭烏唇妝,梳堕馬髻,穿彩色木屐,成為這盛禧城中女郎們争相效仿的對象,我們還一起賞百戲,我們一邊吃着幻術變幻出來的瓜果一邊欣賞着幻術表演,還有賽牛車、還有上次,你帶我見識了什麼是告白!這一切的一切,我都記在心裡,我們是最好的朋友,無論富貴與貧窮,我們都不離不棄,永遠在一起!”
婁季姜鬓發如雲,流盼的明眸中蓄滿了水霧,她甕聲甕氣,堅定的回應道,“嗯!我們是一輩子的好姐妹,要永遠都在一起!”
幾日後,婁季姜收到了陶氏女陶妙卿送來的請柬,與請柬一同送到的,還有一身精美的衣裙。她左思右想,也不得其解。從前她并未與她有過過多的交集,最多也隻是在宮宴上匆匆的見過兩面,甚至連話都不曾多說過幾句,隻偶有客套的寒暄罷了,如今她邀她去赴宴,意欲何為呢?
婁母虞氏瞧出了她的心思,“如今婁氏敗落,也不知這陶氏女是何居心!我們現在這般處境,奚落嘲笑者多,幫扶寬慰者少啊!你還未出閣,阿母實在想讓你嫁入高門,再享榮華,可如今這通往高門的路也被阻斷了,阿母實不忍心看你嫁給凡夫俗子,窮困潦倒的了卻此生,殊不知在那樣锱铢必較與捉襟見肘的窮苦人家中,多的是算計與争吵,根本無一日安生啊!還何來的幸福可言?”
婁季姜耐心的勸慰她,柔聲道,“阿母放心,我如今有了賺取銀錢的方法,再加上苾棠幫我賣了那紫檀琵琶,我們隻要省一點,過一輩子都不成問題,我們不會過苦日子的!”
“阿母覺得,這是一個覓得良人的機會,你大可去嘗試一次,若是她打了什麼歪心思,我們下次不再理會她就是!”
“好!我聽阿母的!”
婁季姜把這件事告訴了林蔚蔚,林蔚蔚猶疑道,“我也收到了陶氏女的請柬,可我從不認識她。不過季姜你放心,我與你一同去,我護着你,定不讓旁人欺負了你!”
婁季姜穩定了心神,就與林蔚蔚一同奔赴陶府的宴席。
林蔚蔚與婁季姜随着婢女的指引,繞過缦回的長廊與甬道,來到了一雅靜清幽的院落之中,這院落中幾桌客席已經座無虛席,世家貴女們皆打扮得莊重典雅,主人席位上陶妙卿烏發蟬鬓,舉止翩然,她水翦雙眸點绛唇,柔荑如嫩筍般纖細而白皙,她肩若削成,腰如約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她旁邊一打扮得體的婢女正恭敬的立于一旁,婢女的手上抱着紫檀琵琶。
見林蔚蔚與婁季姜二人立于世家貴女身前,陶妙卿以袖掩嘴,貌似微妙的掩飾着尴尬,她輕哂一聲,聲如天籁,“瞧我這般記性,都忘了給兩位女郎留位置了呢!”
她水翦般的美眸流盼着,似是四下尋覓如何安置她們,隻見她觑着樂伎所在的位置,那坐席當中正好空了兩個位置,她狀似為難的開口,“不如兩位女郎就坐在那裡吧!眼下瞧着,就那裡最為合适呢!剛巧我購得了一精美無比的琵琶,在樂席中二位正好可以好好的聆聽觀賞一番!”
這陶妙卿根本就是故意的!她連同請柬一同送到她們府上的美衣與今日樂伎所穿一模一樣,她今日邀了她們,就是想要折辱取笑一番!她這是告訴她們,在她眼裡,她們就如樂伎一般輕賤,林蔚蔚倏而拉住了婁季姜的手,暗暗的給與她安慰。
貴女們的嘲諷聲疊次的響起,“這樂伎們都是出自章台巷的秦樓楚館,之前林家女郎在嵇府,可是把嵇家七郎推倒在地呢!連嵇郎君的衣衫都被她扯破了,真是好不放蕩呢!虧得嵇郎君還維護着她,真是好不害臊!”
“所以她們今日才穿了與樂伎同樣的衣裙來?是要與樂伎媲美嗎?”
“這商賈女竟是勾欄做派,那跳槽歌為她而作真是再合适不過,真不明白嵇郎君怎會鐘情于她?還有桓将軍,為何這盛禧城的好兒郎都被她勾引了去?”
“人家可是三品的女官呢!是皇上面前的大紅人,你們可休要口無遮攔的好!如今這宮裡都傳遍了,說皇上允了她,要與她跟桓将軍賜婚呢!”
這一下更是引爆了貴女們的話茬,“賜婚?她不是要嫁入嵇府做妾嗎?怎會又要嫁給桓将軍做正妻?她也配嗎?”“她在嵇府與嵇郎君親親我我,還抱在一起,滾到地上去了,不知她還做了什麼下作事,桓郎君怎能容忍這樣的事?怎會娶她這個輕浮輕賤、自甘堕落的女子?”“也就落魄的婁氏肯與她交好,不然那!士家貴胄怎會瞧得上她?”“你忘了婁氏現在是落魄的寒門了?再也不複往日的輝煌了,所以她們的眼光也不怎麼樣嘛!”
如今看來,這一切都是沖着她林蔚蔚來的,婁季姜屬實是當了炮灰,被她連累了。林蔚蔚倏而擋在婁季姜身前,笑盈盈的回怼道,“婁家昨日榮寵加身,你們這些貴女對婁家女郎那是阿谀奉承、賣弄讨好,今日婁家剛剛跌落塵泥,你們就立馬拉高踩低、譏諷嘲笑,你們這又是何做派呢?你們自诩高貴,對待友誼反倒是輕賤得很呢!”
林蔚蔚嫽妙的俏顔中帶着一絲鄙夷與幾分不屑,她嗤之以鼻,輕慢的看着面前的陶妙卿,狀似好心的建議到,“既然陶家女郎購得了這天價的紫檀琵琶,我看你與樂伎們合奏一首《高山流水》最為合适,這《高山流水》不僅譜寫出了仰眺層峰,俯鏡浚壑,流水逶迤,潺潺而下的山河之美,子期去世後,伯牙痛失知音,摔琴絕弦更是代表了知音難覓,萬古長青的深厚友誼。既然世家女郎中沒有這樣真摯的情誼,那陶家女郎你不妨去勾欄女子中尋一尋,覓一覓,誰說她們就卑賤了?她們隻不過是出身或境遇不佳,不幸落入了那腌臜地,但她們其中,并不乏潔身自好、情深義重者,這一點那,就夠你們這些虛僞做作的世家女學一陣子的了!”
林蔚蔚順而轉身對婁季姜道,“既然這裡不誠心歡迎我們,那我們就告辭了!永遠驕傲尊貴的婁家女郎,我們走!”
林蔚蔚遂而拉着婁季姜,她還不忘柔聲提醒她,“别低頭,就像面前有一條紅毯一樣,我們高傲的走出去!”
于是她們兩個小女娘昂首闊步,步伐翩跹,神采熠熠的離開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