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耐煩的擺手,“行了行了行了,你去擺弄你那銅銅鐵鐵,木木樁樁去吧!你不近女色也不讓朕好過嗎?或許朕應該賜你幾個美人,你就知道這其中的滋味了!”
這時小宦官來報,“啟禀皇上,林尚書已入宮,正候在門外。”
“美人來了?郡主說她聰慧玲珑,美豔不可方物,朕還真是好奇她到底是何模樣呢!快快,宣她觐見。”皇上轉而對桓逖道,“你出去吧!别妨礙朕!”
桓逖抱拳行禮,祗敬道,“臣告退!”
剛剛聽到了郡主的名号,桓逖就驚覺不妙,再聯想到林尚書,他心裡更是咯噔一下,待他見到那緩緩而來的美人,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林苾棠還能是誰?他心裡如同火燒,冰眸中簇着火焰,兩人相視而過,仿若凝結了千言萬語,桓逖的眼中有悲戚,有不舍,但更多的,是孤注一擲的決絕與破釜沉舟的孤勇,他真想拉過她,馬上帶她出宮,就這樣逍遙天地,暢遊四海,他的拳頭握了又握,仿佛在做最後的掙紮與糾結。
林蔚蔚為了安撫他,用口型無聲的對他說,‘我有辦法!放心!’
她眼神明豔又璀璨,靡嫚的水霧一般的雙眸此刻給人以狡黠靈動之感,她匆匆而過,就這樣與他擦肩。
待入了祗勤殿,她盈盈一跪,恭敬道,“臣林苾棠參加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本是擺弄着手指上的玉韘,待看清林苾棠的容貌,他倏而停了動作,就這樣呆滞的、癡癡的看着她,許久才有回應,“妙啊!果真是妙人!美人快快請起!快快請起!今晚由你侍寝,朕封你為貴嫔如何?”
想了想皇上不由得改口到,“長夜漫漫,欲壑難填,白日更是難熬,不如朕現在就寵幸了你!”
說罷他倏然起身,朝她而來。
林蔚蔚内心驚懼,她倉皇的開口,“皇上,臣有事要禀奏!”
皇上輕浮的開口:“美人有什麼事?是男女那檔子事嗎?”
身為一國之君,怎能如此淫靡堕落,林蔚蔚為了保住清白之身,隻能以身犯險,竭力勸谏,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說,“陛下,臣要禀告的,是生死攸關的大事,世人皆說人應有鴻鹄之志,可就算是鴻鹄,也應該時刻保持機警。鴻鹄展大翅,渡江海,過大沼,淩清風,追白雲,自以為與世無争,樂的逍遙自在,但它哪裡知道,下邊正有獵人在張弓搭箭,已經瞄準了它,頃刻之間,它就要墜地而亡,成了人間美味;還有那古時的昏君,左手抱姬,右手挽妾,南遊高陂,北遊巫山,自以為與世無争,别人不會對他怎樣,哪知别人已經奉命前去征讨擊殺他了,頃刻之間,他已死無葬身之地。”
一時寂靜,滿屋冷肅,皇上的聲音頃刻間冷了下來,“你是說,朕會死無葬身之地?”
林蔚蔚連忙解釋:“臣是說我南兮國雖看似國富兵強,但陛下您應該居安思危,防患未然,陛下怎能整日縱情歌舞,沉迷美色呢?還有那長生不老之術,自古以來,寄希望于丹藥的帝王,皆是短命早夭,死于非命,大蔔妖言惑衆,美人蠱惑人心,陛下還是早日清醒,多做打算的好!”
皇上的聲音更凜冽了幾分:“林苾棠,你大膽!”
她說了這麼多,皇上竟毫無悔過之心,她憤憤然的站起了身,情真意切的與他對視,“陛下,這連我一個小女娘都明白的道理,陛下難道一點都不懂嗎?身為一國之君,本應勤于政事,勵精圖治,若長此淫靡腐化,奢靡堕落,必有禍患,到時候大廈将傾,國之将亡,陛下悔之晚矣!”
聽了她的話,皇上竟然森然的笑了起來,他的肩膀一抖一抖的,詭異狂肆的大笑了起來,雖然隻有那一霎時,他的眼神好似從混沌恢複了清冷,但她分明的看得出來,那眼神中迸射出桀骜不羁,兇猛強悍的氣勢,林蔚蔚攝于他駭人的氣勢,驚覺的後退了兩步。
“美人,你說朕該怎麼懲罰你呢?”他的聲音陰森可怖,低沉魅惑,林蔚蔚不自覺的抖了抖身子,害怕的盯着他,“朕讓你起身了嗎,誰叫你站起來的?”
林蔚蔚慌忙的又跪了下來,不敢再造次。
皇上重新回到書案前,随心所欲的翻起了奏折。不一會兒,林蔚蔚就感覺小腿發麻,好像已經沒有了知覺,她握拳輕敲着小腿,緩解着疼痛。
他把看完的奏折随手仍在地上,他像是有意似的,專門把它們扔到她的手邊,于是她的手不敢再亂動,隻能煎熬着受罰。
又過了一會兒,她感覺再也忍受不住,就難受得動了幾動,她感到一道寒光掃射過來,可她真的受不住了,就隻能擡起眼,與他對視,然後開口求饒說:“陛下,臣知錯了!”
“哦?說說看,你哪裡錯了?”
“陛下英明神武,若是一改舊貌,重振旗鼓,必可開疆擴土,使我南兮國如高山般巋然屹立,如江河般奔騰不息。”
聽了林蔚蔚的話,皇上面色稍霁,怒氣漸消,他肆無忌憚的上下打量着她,輕嘴薄舌的開口,“那你考慮的如何?可願與朕春風一度,比翼雙飛?”
林蔚蔚堅定道,“臣不願。”
“若你不願,那如何抵消剛剛那以下犯上,還有诋毀大蔔跟美人的罪行?你既不願伺候朕,那也不必去伺候别的男人了,讓朕好好想想,該如何是好呢?”皇上作思索狀,他說出來的話雖輕描淡寫,雲淡風輕,可卻讓林蔚蔚花容失色,膽顫心驚,“朕賜你黥面之刑如何?就在女官你的面頰上刺上‘诋毀美人’這四個字。”
接着皇上拿出一把短刃,他緩緩的走到林蔚蔚身前,用淬着寒光的刀刃輕挑起她的下巴,她猶如受驚的小鹿,雙眼朦胧濕潤,迷離忽閃。
“屆時女官的臉上多了幾個字,還有哪個郎君願意求娶于你?不如朕好心的為你建造一座華麗的宮殿,将你囚禁于其中,不過朕也不會碰你,就這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你韶華即逝,面弛色衰,孤獨終老,孑然一身,怎麼樣,知道忤逆朕的下場了吧?嗯?”
林蔚蔚萬念俱灰,面容慘淡,這秀美的面容是她最為得意的,若是就這麼毀了,那她還有什麼臉面見人?她的秀拳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把她身側的衣裙揉捏的褶皺不堪,她的秀睫眨了一眨,淚眼盈盈,好不可憐,到時候她再也沒有機會與桓逖雙宿雙栖,她也沒有臉面見人了,她若被囚禁起來,那将會是怎樣的光景?那将會是如何的凄慘荒涼?她的心涼了又涼,可是她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她要自救,她美眸流眄,暗暗的思忖着。
須臾間,她就有了主意,“求皇上放了臣,臣可以将功贖過!”。
“将功贖過?女官是要侍寝嗎?”
“不,不是,不過臣有個更好的主意,臣可以為皇上帶來一國的美人,聽聞罽賓國的美人皆是膚白貌美,腰肢如柳,若是皇上赦免臣,臣就把這一國的美人全都給皇上争選來,供皇上挑選。”
皇上的臉上有揶揄,有瘋癫,有猙獰,他倏然笑了起來,那笑容中有跋扈自恣的傲睨,有肆意妄為的癫狂,“你真的以為朕是傻子?你一個小女娘,如何為朕籠絡一國的美人?若說統帥千軍萬馬的大将軍去征讨罽賓,還尚有可能,你信口開河,就不怕朕降罪于你?”
“我,不,臣沒有信口開河,若想一試真假,皇上放臣出宮即可!”
皇上忽又冷了面容,“放你出宮?你好逃之夭夭嗎?”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臣還能逃到哪去呢?臣隻是需要時間,來準備一下!”
“那就在這宮裡準備,準備好了朕就允你出宮,你也不能耽誤女官的差事,郡主說你聰慧伶俐,朕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何神通!知道耍弄朕的下場嗎?”
林蔚蔚信誓旦旦,“臣絕對不敢耍弄欺瞞陛下!”
“好!朕就姑且相信你,起身吧!退下!”
林蔚蔚踉跄着站起身,由于長時間的跪坐,她的腿有些發麻,她身體晃了幾晃,險些站立不住。
皇上冷眼睥視着她,好似她心懷鬼胎,窩藏禍心,“怎麼?剛剛那是欲拒還迎,以退為進,現在是想投懷送抱?想讓朕抱你?”
“不,不是,臣告退!”
林蔚蔚驚慌的轉過身,倉皇失措,跌跌撞撞的朝門口走去,好像她身後是豺狼虎豹一般,她一股腦的消失在門口,迅速逃離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