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她的話,鄭阿春瞬間幹嘔起來,她粉嫩的小臉憋得通紅,肚腹裡翻江倒海般不适。
一絲淩厲與幾分跋扈浸染上林苾棠的眼角眉梢,她面帶不屑的嘲諷到,“瞧你這副窮酸相!不知哪裡來的野丫頭,還妄想攀上我們林府的高枝,若是讓我知道你包藏禍心,定會要你好看!”
她面上帶着見慣了琦珞寶貨的自矜與目空一切的倨慢,夭桃秾李般的嬌顔上滿是對鄭阿春的不屑一顧,她最後瞥了她一眼,随即招呼婢女,“舜英,舜華,我們走!”
端着水盆與澡豆的兩位婢女恭敬道,“是,女郎!”
林苾棠是南兮國都城盛禧城第一富商之女,生在商賈之家,她從小鐘鳴鼎食,乘堅策肥,履絲曳缟。她的父親林廷庥孳孳為利,到處購置田園,商肆,還常執牙籌,親自算賬。這樣一個愛财如命之人,對這個女兒卻是寶貝得緊,以至于把她嬌慣得張揚跋扈,任性妄為。
南兮國的皇帝慌于聲色,不恤政事,皇後婁黑雲把持着朝政,朝中的大臣分為以太尉嵇陟與大将軍白颙為首的兩派,朝廷中波詭雲谲,暗流湧動。
太尉嵇陟如日中天,黨羽密布,大将軍白颙軍功顯赫,位高權重,林廷庥兩邊押注,私底下與他們二位皆有逢迎往來,商人的奸猾與市儈被他發揮得淋漓盡緻。
林廷庥雖是一名商人,卻也偏愛吟詩作賦,附庸風雅,在盛禧城西郊建有名為“清客園”的山墅,城中負有盛名的才子們常常受邀至此,其中有五位郎君聞名遐迩,人稱“盛禧五郎”。
這日傍晚,在林府的宴飨閣,為了歡迎初來乍到的鄭阿春,特擺宴席。
迎賓宴開始,端着美酒佳肴的仆婢魚貫而入,開始施酒布菜,各人面前的矮踏上首先擺滿幹果、鮮果各四碟;羹四種,分别是:缶菌、莼羹、瓠葉羹、銀絲羹,緊接着是迎賓八小件,布菜後仆婢們行雲流水般依次而出,顯然是訓練有素,張弛自如。
林廷庥首先說了歡迎與客套的話,讓鄭阿春就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聽了這個林苾棠更是憤懑,明明阿父的愛從來都是隻對她一人的,這不知哪裡來的野丫頭竟然要分走她阿父的寵愛,她心裡很不是滋味。
林廷庥首先拿起箸,開始品鑒菜肴,随後林苾棠與鄭阿春也紛紛拾箸而食,舞姬們輕盈而入,獻上了《杯盤舞》,席間絲竹管弦,輕歌曼舞,好不怡然惬意。
一曲終了,舞姬們蹁跹而出,仆婢們又重新端着各樣菜肴走了進來,不一會兒,矮踏上的菜肴煥然一新,迎賓八小件被迎賓八大件所取代,燕窩、魚翅、海參、蟹肉、駝蹄、熊掌、猴頭、鹿尾被擺放在中央,周圍放置了四魚、四素菜及四碟小菜,這着實讓鄭阿春吃了一驚,因為之前的菜肴繁多,一樣品上一口就似有飽意,整桌菜肴幾乎看不出有品嘗過的痕迹,這樣重新更替布菜簡直是奢靡浪費,這麼多的菜肴足夠窮苦人家吃上好久,她不禁在心裡感慨富人的奢靡跟窮人的清苦竟能形成如此大的反差,這差異好似一道險要的天塹,這邊的人過不去,那邊的人也過不來。
看着面前使人垂涎欲滴的木耳菹、金齑玉鲙,若不是婢女報了菜名,她從未見過這些精美的菜肴。一想到還有很多窮苦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體,鄭阿春就悲從中來,她不自覺的用箸撥弄了一下碗裡的黍飯。
坐在鄭阿春旁邊的林苾棠終于逮到了機會,她倨傲的看着她,出聲質問到:“《禮記》上說‘飯黍毋以箸’,意思就是說吃黍飯的時候不要用箸,而應該選擇用羹匙,你沒讀過嗎?”
為了不讓鄭阿春拂了面子,林廷庥出聲教訓起女兒:“《禮記》上還說‘夫禮者,自卑而尊人。’意思是說所謂禮,就是要自我謙卑而尊重别人,有你這樣尊重人的嗎?快向阿春請罪!”
林苾棠不情不願的站起身,對着鄭阿春虛浮的行了個禮,敷衍的說:“失禮了,望恕罪!”
鄭阿春連忙起身回禮:“不敢不敢!是我失禮了!”
這段小插曲過去了,宴席剩下的時光就這麼安然的度過了。隻是林苾棠心裡還是有疙瘩,還是過不去這個坎。
宴席過後,林廷庥把林苾棠叫到跟前,“冏冏,阿父之所以給你取這個乳名,就是因為冏冏,即光明貌也!阿父希望你像小太陽一樣,每天都開開心心的,你一不開心,阿父就也不開心了!”
“可那鄭氏阿春,她……”
林廷庥耐心的勸慰到,“她的阿父雖是個庖人,可卻救過我的性命,是阿父的救命恩人,如今她父母雙亡,我怎能坐視不理呢?”
林苾棠狐疑道,“真的隻是這樣?阿父沒有騙我?”
“你是阿父的小心肝,阿父怎會騙你呢?”
“那好,我就對她好一點!”
“好好好!真是我的乖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