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茫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這次戰鬥簡直是狼狽不堪,從我故意打偏屠彌開始。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我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樣被大家帶回獵戶号的,總之等到從懊悔與自責中分神聽到大家再也說不出“祝巴蘭斯生日快樂”這種話時,我就已經站在了艦橋上。
艦橋被布置得溫馨熱情,斯帕達精心準備了一桌美食,或許本應該還有大家準備的生日禮物,但是這一切都跟祝福的話語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雖然巴蘭斯嘴上說着有這份心意就足夠了,并且不在乎生日這種話,但是混亂離開艦橋的身影讓人一眼就看出他純粹是在安慰大家。
我的心髒痛得仿佛要停止跳動了。
“對不起!這都怪我,對不起,對不起!”
我在意自己的生日,又憑什麼讓别人的生日被奪走呢?不是說好了要保護好巴蘭斯的生日嗎?我究竟都做了些什麼呢?
我懦弱到不敢聽任何人的回應,不顧大家的呼喚低頭跑出了艦橋。就在艦橋的自動門合上的那一瞬間,硬生生被留在眼眶裡的淚水終于滑落,那種種複雜的情感交織在一起使我無比痛苦。
明明乖乖等待未來某天恢複記憶就好了,為什麼唯獨要在這一天因為自己的私欲而在關鍵時刻放過敵人呢?
我縮在沒有開燈的房間的角落裡,劍被随意丢在一旁,滾燙的眼淚砸在手背上,身體頓時像被無形的手掐住,實在無法呼吸。
時間滴答滴答,不知道過了多久,總之似乎有人走進了房間,我下意識往角落裡愈發縮了起來,可是對方輕撫我的頭頂,是那麼溫柔。可能是我依舊無動于衷,她歎了口氣,随後我就聽見了劍被撿起的聲音,她坐在了我的身邊。
“大家都說,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薇拉呢。”
是哈米。
當時在現場,比起拉奇三位新人,也就隻有她跟斯汀格最清楚我不應該出錯,所以也隻有她跟斯汀格會意識到那是我刻意失誤。
果然是來責怪我的嗎?
直到這一刻,那份悔恨才被激發到最滿格。
對啊,我是薇拉,是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就通過了利貝裡翁所有嚴苛考核的精英,當時我究竟是吃錯了什麼藥才做出如此不可思議的抉擇呢?
我咬着唇,已經做好了哈米憤怒譴責我的準備。
“薇拉,你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嗎?大家都說第一次見到今天這樣的薇拉,但其實這已經是我第二次見了,就跟當年一樣,無措又迷茫。”
可是我卻被拉到溫暖的懷抱中,哈米緊緊擁抱我,語氣中充滿着我從未預料的心疼:“所以薇拉,你是在害怕嗎?”
害怕?
我在害怕嗎?
我不知道。
“斯帕達說,你很在意屠彌知不知道别人的生日,所以他猜測你想要通過屠彌找到自己出生的日子。”
“不過你知道嗎,斯帕達今天一直在試圖讓司令記起你是哪一天正式成為的利貝裡翁的一員,希望能夠将那天當成是你的第二個生日,為你準備生日蛋糕。”
“拉普托也說,查普跟加魯也有在偷偷提前準備禮物。你是女孩子,他們分辨不清你會喜歡什麼,所以趁你不在的時候,總在纏問拉普托呢。”
“薇拉,大家做這些不是希望你能夠抛棄過往、着重眼前,而是想告訴你,大家都很在意你。可是直到你在戰鬥中的異常才讓我意識到,我們做的這些其實并不能改變什麼。”
“因為薇拉你在害怕,害怕自己永遠無法找尋到丢失的記憶,于是急切渴望得知跟自己身世有關的信息,哪怕隻是知道生日日期,那也足夠在空洞中擁有那麼一點繼續堅持的希望。”
“薇拉,你在害怕。”
……害怕嗎?
我的淚水再次不可控地滑落臉頰,我攥緊哈米肩頭的衣料,被刻意忽視的情感終于迸發。
不管來到這個世界多久,我依舊都在害怕,在空虛迷茫中佯裝樂觀與堅強,卻在半夜一遍遍提醒自己的來曆,唯恐會再度遺忘僅剩的一切。
可是再害怕,我也無能為力。
于是我迫切需要一份真實感。
我想知道自己是母親大人十月懷胎所誕下。
我想知道自己有生日,隻需要一個準确的日期就行,隻需要能夠證明我并非虛無就行。
然而一切都被我搞砸了,不僅沒能找到自己的生日,還讓巴蘭斯失去了自己的生日。
我太可惡。
“我們無法跟你感同身受,但是能夠幫助你獲取那份安定。”
哈米輕撫我的後背,“薇拉,明明你直接開口告訴我們不就行了嗎?”
“可是現在你做錯了事,不就更應該想辦法彌補嗎?薇拉,你究竟想在這個黑暗的角落裡逃避到什麼時候呢?”
哈米松開了我。
“薇拉,你的劍在呼喚你,你不能再逃避了。”
“不管是巴蘭斯的生日,還是薇拉的生日,我們都要找回來。”
“你說過,你要保護好巴蘭斯的生日,不是嗎?”
我的腦海裡頓時閃現出與巴蘭斯的對話。
“……這次我的任務就是保護好巴蘭斯的生日。生日是最重要的日子,不能因為要引出代官就讓巴蘭斯失去生日哦。”
“那薇拉一定一定要保護好我的生日哦。”
“……”
“……”
我擡起頭,哈米正捧着劍蹲在我的面前,也不知道劍究竟閃爍光芒有多久,但它就這樣一直散發着微光。
哈米在黑暗中微笑:“薇拉,我們也想知道薇拉的生日呢。”
她将劍送到了我的手上,随後沒有再說任何話,房門合上的聲音在這片寂靜中格外明顯。
每個人都能夠懊悔,可是懊悔并不能夠改變已經發生的事實。既然希望彌補過錯,那就不能再消極下去。
“隻是一個代官而已。”
“——我能夠打敗他的,對嗎?”
劍再次閃爍光芒,我想我已經知道了答案。
就像哈米說的,究竟還要逃避到什麼時候呢?
我擦幹眼淚,緊攥劍柄,在黑暗中站立,将混亂的思緒清理得一幹二淨。
我需要彌補自己的過錯,巴蘭斯的生日就由我奪回!
我站在房門前整理衣袍,深呼吸後終于拉開門扉,随着門縫的逐漸敞開,室外的光亮愈發盈滿黑暗的每一寸角落。
斯汀格就倚在門邊,他說:“大家都已經去找屠彌了,就等你了。”
話剛說完,他就邁開步伐離開。
我彎起唇角,斯汀格隐晦且内斂的關心就如同大家直白的表達與行動一般,同樣使人内心溫暖。
我很快就追上了斯汀格。
直到坐上天蠍航行者,他突然說:“除去九連者的身份,我們也是你的朋友。”
我有些疑惑:“什麼意思?”
可是斯汀格又一如既往地沉默了,在安靜中我們誰也沒說話,終于航行者降落在了地球。
離開航行者之前,他才回答了我的問題:“身為九連者,我們的使命就是打敗賈庫瑪達,奪回本該和平安定的宇宙。可是身為你的朋友,我們也會幫助你實現願望。”
“薇拉,至少我會幫你。”斯汀格認真且嚴肅地凝視我,“别害怕,我想你現在需要這句話。”
我的記憶回到了初次并肩作戰的那一天。
他對陷入幻境後深藏恐懼的我說:“可能對你說「别害怕」這個詞會有些多此一舉,但别害怕。”
原來,他也還記得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