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成長的代價是非得失去一些，經曆一些痛苦，那他甯願永遠不要長大，永遠做那個校園裡戴着口罩的沉悶少年。

在沈以則消失的五百多天裡，秦桑每天活的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他不會笑、不會哭，每天機械性的上班、回家、喂狗。

北京那邊他沒再回去，在沈逸幫助下，北京那些東西全都被人運送到了這裡。

程霖告訴秦桑，從他走了以後那四隻野貓就再也沒有回過那兒，隻有雪球一直守着空蕩無人的院子每天等着它的主人回家。

雪球來到蘇城有一段時間的水土不服，吐了好多天，秦桑每天都會準時回到家帶着它出去溜圈，讓它習慣蘇城的水土。

秦家兩層小别墅裡放了許多的茉莉花盆栽，每個房間窗台上都有一些爬牆藤，一些多肉植物，家裡有了小狗也有生氣，房間裡的窗簾全都換成米色，這樣看上去不會那麼死氣沉沉。

秦甯和張靜的房間從收拾幹淨後，他再沒進去過。

秦桑跟秦甯的房間是對門，所以他也不願意踏上二樓一步。

這五百多天裡除了在公司加班，回到家他就在一樓窩在沙發上，二樓能不上去就不上去，就連他自己房間也都成了雜物間、衣帽間，上去換個衣服洗個澡，下樓繼續窩在沙發上。

秦桑快忘了睡在床上是什麼滋味兒，單人沙發就算是床，隻有窩在裡面，他才能感覺到自己是安全的，小小的沙發成了他唯一一個安全地帶！

張靜的病情算是穩定下來，至少沒有自殘或者殺人傾向，隻是依舊沉默不語，偶爾發發瘋，偶爾會把秦桑認成秦甯，偶爾會抓傷秦桑、會打他，至少沒想過再殺他。

她總是會叫着秦甯的名字入睡，總是抱着那一件已經發黃褪色，隻剩下一層布料的白色羽絨服。

秦桑想過把人接回來，試了幾次，她對這個房子異常的排斥，連門都不願意進，她知道這個房子裡到處都是秦甯生活過的痕迹，她不願意住在這個房子裡，秦桑也隻能把人再送回醫院。

秦桑幾乎每個星期都會去看她，給她帶一些她愛吃的熱粥、涼菜，他也會坐在一邊聽着張靜說話，說的都是一些秦甯小時候的事情，在她的世界好像自動将秦桑的存在抹殺掉了。

她的世界隻有秦甯，沒有另外一個兒子，沒有那個叫秦桑的孩子。

秦桑放棄了珠寶設計，他再也沒有拿起過畫筆、沒有畫過一幅畫，現在他是沈氏集團的财務總監，沈逸教會他許多商業經濟、财務管理方面的知識，他終究沒能成功的大學畢業。

沈逸曾提過讓他回北京繼續完成學業，秦桑的回答是秦甯到死都沒有大學畢業，他又憑什麼去上完大學，憑什麼去拿那一張畢業證書？

沈逸便調笑着他，說有才之人不管上不上大學，他的才華都不會被淹沒，秦桑就是那樣的人。

周五晚上忙完，秦桑開着車回到家，給雪球抓了一些狗糧後疲憊的躺在沙發上，目光看着牆上挂着那副白闆，想了想還是起身走過去，拿着水筆把白闆上的524，改成了525。

沈以則走了這麼久，他還活着嗎？

秦桑拿出手機，看着微信裡最後給他發的那條信息：還活着麼？

但他沒有回，應該……還活着吧！

沈林玉倒是給他發了幾張照片，是跟他母親在美國的，他的病情還是沒有任何的緩和，現在正在美國度假呢，他的心可真大。

翻開最後一張照片，秦桑停下了喝水的動作，目光久久沒有從上面移開，照片上的人俊美絕倫，穿着黑色裁剪得體的西裝，頭發還是那種好看的栗色，那雙偏棕的眼睛卻冰冷的駭人絲毫不見當年的熾熱，他拿着紅酒倚在牆上，神情冷漠、目如寒霜。

原來……他還活着呢，也去美國了？

是啊，沈以則的母親是中美混血，外公也在美國，他母親死後自然是要去找他外公。

那他……還會回來嗎？

秦桑自嘲的笑笑，回不回來似乎跟他也沒什麼關系，把這張照片保存到微信分/身的收藏裡面，裡面又多了一張照片呢，往後餘生，說不定他也隻能依靠着這三張照片過日子了。

盯着雪夜親吻的那張照片，秦桑久久沒有回神。

直到雪球過來扒拉他。

秦桑摸摸狗頭，才坐到沙發上打開筆記本電腦，看着月底酒會的資料。

沈氏集團創立三十年，又臨近年關，月底将會在蘇城大酒店舉行酒宴，到時候所有員工、以及各大企業有頭有臉的人都會來參加這場宴會，他必須要保證會場準備萬無一失！

宴會流程、酒水等資料已經全都發送到他的郵箱了，看了一會兒确定沒什麼問題，他才把資料轉發給沈逸讓他确認。

“汪”

雪球沖他叫一聲，跛着腳爬到沙發上坐在他身邊，把腦袋墊在筆記本上。

“别鬧，下去！”

拍拍狗頭，雪球還是蹭着他的手背，不讓他繼續工作，看了一眼右下角的時間都快一點了，怪不得雪球催着他去睡覺呢。

“知道了，馬上！”

秦桑放下筆記本上樓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看了一眼被布遮蓋起來的鏡子，想了想，還是把布拿掉，鏡子裡的人沒多少變化，五官依舊柔美，長的依然好看，不再戴口罩，臉色倒是比以前紅潤了一些，隻是比正常人要白一些，臉型也比以前更加成熟。

秦甯死後他不敢照鏡子，畢竟他跟秦甯長得一模一樣，秦甯若是還活着，應該也會是這個樣子。

說沈以則眼中都是寒冰，他的眸子又何嘗有溫度呢，冰冰涼涼的，如在冰水裡泡過的一樣，毫無生氣可言。

洗完澡，下樓窩沙發裡，跟雪球說句晚安，吃一粒安眠藥，閉眼，強迫着自己睡覺，又一天結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沈氏集團的年終酒會月底在蘇城大酒店正式舉行，公司裡的員工、以及許多與沈氏集團交好的公司老闆都過來參加，會場當天人很多。

沈慶已經把集團全權交由沈逸打理，當天沈逸穿着一身白色定制西裝，優雅的站在主席台說些禮貌、客套的話語。

秦桑并不喜歡那種氛圍，商場之言都是阿谀奉承虛情假意，他一個人站在靠近窗台的角落裡，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還是滴酒不沾，一杯紅酒放在手裡半天了愣是一口都沒喝，完全是裝裝樣子！

“秦總，怎麼一個人站在這兒，難道是這宴會不太熱鬧，你不喜歡？”

秦桑看向來人，來的是遠陽集團少總陳立陽！

“陳總！”

秦桑對他沒什麼好印象，前段時間這人還在酒吧強上了一個男孩兒差點鬧出人命，第二天就上了熱搜新聞，本來已經鬧到法庭了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擺平了，可能又是砸錢吧。

“這衣服穿在秦總身上還真是好看，都不知道人襯衣服還是衣服襯人了，哎，對了，我們公司剛出了一個服裝品牌系列正缺一個代言人呢，要不你辭職了來我們公司當模特，我保證讓你大紅大紫！”

陳立陽的手繞過秦桑，搭在他的左肩上将他摟在懷裡，眼神不停的往他領口瞥去。

藍襯衫領口松着，露出那精緻好看的鎖骨，陳立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惦記這男人這麼久要是不搞到手實在是對不起他這麼長時間的惦念。

他不信，有錢還不搞不定這個男人！

秦桑冷着臉往左邊移了一步，自然的躲開了他的‘友好接觸’，“陳總好意心領，但…不必了！不打擾陳總，告辭！”

陳立陽拽住他湊到他耳邊，臉上依舊挂着溫潤的笑容，他低低的說：“秦桑，你别他媽給臉不要臉，老子找你是看得起你！”

秦桑冷笑，“多謝陳總看得起，不過我可不一定能看得起陳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