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單無绮默許了阮真莎短暫的包庇。
單無绮沒有說出“柳法”這個名字,而是用了一個含糊的代稱:他。
阮真莎垂眸。
她感受着柳法的精神波動:“很安甯。”
“穩住他。”
“是,單副官。”
鐵欄外傳來腳步聲。
單無绮切斷和阮真莎的談話,擡起頭看向鐵欄外。
一道寬厚的身影出現在昏暗的走廊中。
“無绮。”首長道,“聽薩摩說,你想見我一面?”
單無绮低頭:“是。”
“為什麼?”
“您給我的考卷,我寫下了幾行答案,您有興趣批閱嗎?”
鐵欄外傳來開鎖的聲音。
首長打開了門,從陰影走入光亮中。
首長看着單無绮吃完的飯盒:“那小子給你打了兩個雞腿。”
單無绮把飯盒蓋好:“見笑了。”
“的确見笑,連我都沒有這個待遇。”
“……”單無绮沉默了一瞬,“堂堂基地首長,請不要記挂這兩個雞腿了。”
“好了,不開玩笑了。”首長笑着擺了一下手,又恢複嚴肅的神色,道,“你想對我說什麼?”
單無绮回憶首長的考題。
他要求自己解決掉“蜂”。
将柳法流放,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但柳法前往外城,是否有首長的授意?
“您知道柳法·波波夫嗎?”單無绮問。
“知道。”首長答。
“他還沒有死。”單無绮道。
首長的眼皮顫動了一下。
首長道:“預料之外,情理之中——你叫我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
“柳法前往外城,真的隻是避開清算那麼簡單嗎?”單無绮問道。
這個問題一出口,禁閉室裡的空氣就凝固起來。
首長的高衣領遮着下半臉,單無绮看不清首長的表情,但單無绮可以看出,當她問出這個問題時,首長的眼神淩厲了一瞬。
首長審視着單無绮。
他的視線滑過單無绮頸上的拘束器。
首長是遷徙派的人,為外城公民發聲。
單無绮被流放的三年裡,首長對築牆派做出讓步,制定了人類篩選計劃,讓三成的外城人餓死在春天裡。
但首長不會任人拿捏。
他肯做出妥協,一定是因為有後手。
這個後手,是否就是柳法·波波夫?
“你很聰明,單無绮。”首長第一次叫出單無绮的全名,“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人類并不團結,首長。”單無绮的聲音不疾不徐,“您曾經對我說,在兩條絕路之中,人類還有第三條路,但是,并非所有人都會踏上第三條路。”
首長的眼神十分深邃:“說下去。”
“您是首長,您已經遠離外城太久,不知道外城人的真實想法,所以,您讓柳法前往外城,除了讓他遠離清算風波,想必還有更重要的原因。”單無绮分析道,“您的計劃,是讓柳法種下遷徙的種子,以免血清研發成功後,外城人仍然固守城牆之内。”
首長沉默。
良久,首長道:“是啊,但是柳法最終失控了。”
“這是我的疏忽,我忘記了,再理智的科學家,親身體驗外城的疾苦後,便會生出深切的憐憫。”首長的聲音變得很輕,“成為首長前,我是一個潦倒的外城小子,但成為首長後,當我遠離那些苦難,從前刻骨銘心的饑餓和貧窮,如今隻是一道道愈合的傷疤,我撫摸着那些傷疤,卻再也無法重拾當年的痛苦。”
單無绮看着首長。
“我想打破這堵城牆,我想所有人走在廣袤的大地上,但理想落到現實裡,總是阻礙重重,布滿荊棘。”首長歎了一口氣。
單無绮了然。
首長給出的考題,單無绮可以交卷了。
“關于蜂,關于柳法,我有幾句話想對您說。”單無绮道。
她回憶着柳法,那個有着煙霧般彌散的雪白長發,在築牆者的銅像下,彈奏小豎琴的男人:“柳法偷走了孢子,利用孢子創造了蜂群意識,蜂群失控後,他吸納了死者的靈魂,成立了現在的蜂。”
首長的眼皮跳了跳。
“柳法的大腦裡,收納着死者們的靈魂,他的行為混沌且無序,外城爆發慘案,是因為他在人群中播撒混亂。”單無绮道,“但是,要剿滅蜂,隻需要控制住阮真莎。”
“為什麼?”
“因為他愛她。”
“……”首長再次沉默。
首長深吸一口氣,擡起手,在臉上緩慢地抹了一把。
萬物都有尺度,但愛是唯一無可丈量的東西。
良久,首長道:“這可不算什麼像樣的理由啊。”
“我明白,首長。”單無绮道,“這就是我的答案,這張考卷,您願意給我幾分?”
首長盯着單無绮。
突然,一個機械女聲在禁閉室中響起。
“日安,兩位。”伊甸道,“關于此次思想考試,我已經想好了考題。”
伊甸負責思想考試的形式和内容。
舊人類的遺産都是她的眼睛,在基地裡,伊甸無處不在。
首長道:“願聞其詳。”
伊甸道:“假設你是人類第一基地的公民李華,請你給首長寫一封信,内容包括:1、介紹基地的基本情況;2、你在基地扮演着怎樣的角色;3、你對未來的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