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突然出聲:“你看那個異種。”
進入研究所後,零沉默了許多。
這裡承載着零的許多回憶,有好有壞。
他是已覆滅的舊紀元的遺孤,他的身上有着兩個時代的印記,他是一座活着的墓碑。
零說話時,單無绮下意識照做。
下一刻,單無绮的瞳孔猛地縮成兩條細縫。
“這……這是!”
劇烈的情緒波動中,單無绮的能力出現了短暫的失控。
她光滑的皮膚上浮現出一片片鱗片,頭發一根根炸開,像一條條張開嘴巴的蛇。
單無绮頸上的拘束器瞬間變得滾燙。
拘束器可以約束異種的能力,降低失控的風險。
但基地裡,并不止單無绮一人戴着拘束器。
單無绮蹲下身。
她伸出還未完全解除異化的手,撥弄堆積在地面上的,異種死後化出的膿液,徒手從裡面撈出了一個漆黑的東西。
那是一隻拘束器。
單無绮拈着拘束器,腦中一瞬間閃過無數個猜想。
拘束器有監視的功能,給身為實驗體的異種戴上拘束器,這意味着什麼?
“為什麼?”單無绮輕聲問,“為什麼這隻異種……戴着拘束器?”
藍心放下扶住額頭的手。
她的表情恢複了冷靜,仿佛一隻瓷白底的精緻花瓶。
“戴文。”藍心道,“把這隻異種的信息告訴單副官。”
藍心身邊的一名研究員走了出來。
“日安,單同志。”戴文穿着研究所标配的白大褂,眼睛大而明亮,下面挂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這隻異種的編号是358,接受血清注射前,他曾是基地的一名公民,等級是貝塔。”
358。
這個編号勾起了單無绮的回憶。
回到基地後,單無绮被關進禁閉室,接受友愛部的拷問。
那個時候,她的編号是357。
單無绮一瞬間毛骨悚然。
她強行按捺住心中的波瀾:“你是說,這隻異種之前是一個人類?”
戴文點頭。
單無绮沉默。
她的手指仍然拈着膿液裡撈出的拘束器。
她擡起另一隻手,輕輕撫摸頸上的拘束器。
那個時候,如果薩摩屈打成招,如果自己沒有咬牙堅持,如果首長始終沒有出面。
會不會……
會不會,浸泡在培養罐裡,成為研究所的實驗體的,就是自己了?
單無绮想起幾分鐘前,藍心和自己的談話。
藍心沒有在開玩笑。
藍心是真的因為單無绮沒有成為實驗體而感到惋惜。
簡單清理現場後,備用培養罐被推車推了進來。
巨大的培養罐裡,綠色液體輕輕搖晃,一隻嬰兒狀蜷縮的異種,在培養罐裡安靜地沉睡着。
那隻異種的細長頸部,也戴着一隻拘束器。
戴文走到藍心身邊:“所長,要繼續實驗嗎?”
“繼續。”藍心道。
戴文點點頭。
藍心的指令下達後,宛如停息的機械重新恢複運轉,一個個研究員仿佛一枚枚機械裡的齒輪,在雪白的實驗室裡忙碌起來。
藍心對單無绮道:“單副官,借一步說話。”
單無绮仰視巨大的培養罐。
在研究員的指揮下,伊甸操控巨大的機械臂,将兩人高的培養罐安插進凹槽,沉睡的異種因此驚醒,三隻非人的複眼裡,流露出極具人性的迷茫和驚慌。
那也是一隻異種。
那也是一個人類。
單無绮深吸一口氣。
她努力拾回理智,跟随藍心離開。
藍心帶着單無绮來到辦公室,關上房門。
“伊甸,放哨。”藍心道。
“是,藍心同志。”伊甸答。
藍心指了指椅子:“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現在,你可以問了。”
單無绮盯着藍心的臉。
單無绮不知道,自己應該以一種怎樣的心情,來開啟接下來的這場談話。
良久,單無绮問:“基地的情形,已經緊迫到要把人命填進研究所了嗎?”
“這是首長的決定,我投了贊成票。”藍心道,“你帶回來的那本筆記,研究所成功修複後,第一個過目的人就是首長——他将自己關在辦公室裡,讓我在門外等候,半天後,他打開反鎖的房門,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立刻開啟緊急會議。”
“緊急會議?”
“四部部長,以及直屬司室的司長,都參加了這場會議。”藍心看着單無绮,“本來,你也可以參加這次會議,但友愛部部長喬納森從中作梗,因此,首長的右手邊多了一把空座椅。”
單無绮想起這段時間,藍心和自己之間,突然變得頻繁的書信往來。
單無绮了然:“那場會議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