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我終于确定,異種擁有自己的文明。
他們的部落明顯有着獻祭的痕迹,在部落的最中央,樹立着一個巨大的硬木架,上面凝固着許多褐色的血液,來自獵物,亦或來自俘虜。
瓦夏使用的語言,和這個部落的語言相同,他們的交流,我聽懂了一小部分。
他們說,瓦夏是叛徒。
瓦夏被殺死了,極刑。即使我不是異種,看着也覺得寒毛直豎。
這是我的最後一篇筆記,我是在瓦夏受刑的慘叫聲中寫下的。
我知道,身為基地的放逐者,被全人類流放的罪人,我已經不配當人,但我的心髒仍是人類的心髒,如果有人撿到這本筆記,請把它作為罪證帶回。
警惕異種。
它們絕非無智的野獸,而是具有智慧的生命。”
阮禾一直往後翻。
但後面沒有任何内容了。
衆人陷入良久的沉默。
單無绮盯着最後一篇日記,突然對自己的身份産生了疑問。
她真的擁有人類的意識嗎?
如果瓦夏的存在是真的,如果世上存在對人類友好的異種,那麼,“單無绮”會不會早已死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自認為是“單無绮”的異種?
她撫摸頸上的拘束器。
自證是最難的事情,人永遠無法證明“我是我”。
其他人明顯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隐晦的目光在單無绮身上流連,包括尤娜。
單無绮不由得苦笑一聲。
她回到基地不過六天,與調查司衆人相處的時間,甚至不超過三天。
三天的時間,并不足以衆人對她建立信任,更何況,連她都對自己的身份感到存疑。
“把你們的槍口對準我吧,我允許你們随時向我開槍。”單無绮主動打破沉默,“這也是首長讓我加入團結部的原因之一。”
尤娜等人對視一眼。
“抱歉。”尤娜道,“我們不該對你生疑。”
“沒關系,我理解你們,就像薩摩拷打了我三天,梅因為一點争執把我掼在牆上,但我對他們一點也恨不起來。”
說着,單無绮伸了個懶腰。
她看起來真的一點也不介意:“接下來我們去哪裡?我們已經收獲了這本筆記,要直接返回基地嗎?”
尤娜思考了一下。
“直接折返吧,比起采集污染樣本,把這本筆記送回去更重要。”她說,“這一次調查的目的,我們已經達到了。”
衆人在補給點休息了一會兒,坐上裝甲車。
回程由莊修文開車,尤娜和單無绮坐在最後一排。
單無绮漫無目的地掃視車内,目光凝聚在維沙爾的腦袋上。
——從他們打開那本筆記開始,維果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單無绮很想問問維果的感受。
他是從研究所出來的人,而且明顯保留了大部分記憶,對這本筆記的感觸,會比懵然無知的佩特拉多上許多。
“你在想什麼?”尤娜突然問。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單無绮笑嘻嘻地答。
尤娜:“……”
尤娜:“如果我想聽假話呢?”
“唔,讓我想想——我在思考你們把我串成燒烤的可能性。”
“……”
“好啦,我開玩笑的。”單無绮幹笑一聲,“我在想,研究所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佩佩和維沙爾都來自那裡,想必閻老已經告訴你了。”尤娜道。
“是的。”
“佩佩的生命暫停在八歲,是他父親戕害的結果。”
這是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單無绮向尤娜投去求知的眼神:“方便和我講講嗎?”
“我知道的并不多,這是佩佩的秘密,她的檔案至今都留在共榮部。”尤娜的聲音變得有些低落,她即将談論的事情也許十分殘忍,“佩佩的父親的名姓,在基地檔案中已經被抹去了,據說他已經被秘密處決了,我隻知道,他把佩佩當成實驗品,讓佩佩變成了一個半異化的人類。”
沒有起因,沒有經過,隻有結果。
如此模糊的情報,間接證明了波利·薩恩奇,即佩特拉的父親真的觸碰了基地的逆鱗。
——集體決策思維。
——這項實驗,和佩特拉有什麼聯系嗎?
砰!
一個沉重的東西突然跳上了車頂。
那東西的重量,連裝甲車都無法承受,一時間停在原地。
“什麼情況?”尤娜倒吸一口涼氣。
滴答。
滴答。
滴答。
唾液從裝甲車上方滴落。
它們仿佛一片黏膩的雨水,在車窗上緩緩淌下垂涎的水痕。
“……是異種。”莊修文死死盯着前方。
後視鏡裡,他蒼白的面孔沒有一絲血色,雙眼大睜,瞳仁顫動:“我們被異種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