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的話并不多。
幾輛公車停在路邊,所有人依次上車。
單無绮和尤娜坐進同一輛車,同乘的還有梅和麥堯。
路上,麥堯向單無绮介紹了基地背景。
兩百多年前,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災變殺死了80%的人類,幸存的人類在廢墟上建立了人類第一基地,并以城牆落成之日為新曆1年。
基地建成的第一天,初代首長頒布法律,按照貢獻排名,将所有公民劃分成六等。
在法律文書中,這六等人有對應的冗長學名。
公民為了方便,将其稱為ABCDEF級。
“基地一共有七個區。其中,一至六區對應A-F級公民的居住區,七區又稱中央區,是基地的核心。”麥堯的解說詳略得當,比一股腦傾倒情報的薩摩好了太多,“我們要去的外城,就是四至六區的統稱。”
單無绮微不可察地皺眉:“所以,基地分為内外兩城?”
“是的,單專員。”
“異種侵襲又是什麼?”
“人類第一基地是前代文明的科技遺珠,環繞基地的高牆十分堅固,而且外圍覆蓋着防護罩,異種絕無可能從外部突破。”麥堯道,“但三年前,基地内出現了第一個異種。”
單無绮沉默了片刻。
她輕聲問:“為什麼?”
“原因至今不明。”麥堯答,同時小心地瞥了單無绮一眼,“但基地的官方報紙上,曾連續數期刊載過同一個流言。”
單無绮捕捉到麥堯的欲言又止。
她咽了下口水:“難道……他們說是我做的?”
尤娜冷哼一聲:“一群蠹蟲。”
“在你離開後,那些屍位素餐的官員愈發肆無忌憚。”尤娜坐在單無绮身側,黑眸看着窗外,“他們打着你的旗号,先是取消了詩歌專欄,然後封殺了所有樣闆戲以外的舞蹈和戲劇,最後,公民們連自由地說話都不行了!”
單無绮:“……”
單無绮:“我何德何能啊!”
“四部之中,敵視你的人并不少。”梅突然插話,“動蕩的三年裡,沒有比你更好的替罪羊了。”
四部總部皆設立在中央區。
單無绮一行人從中央區出發,跨越統稱“内城”的一至三區,來到隔斷内城和外城的城牆下。
單無绮率先下車。
她仰視面前巍峨的城牆。
這是她第二次近距離接觸城牆。
内城和外城之間,隻開了一道城門,穿梭兩城依靠定點發車的火車,但四部黨員執行特殊公務時,可以請求臨時發車。
等待火車的時間中,單無绮伸出手,撫摸粗糙的牆壁。
這個世界太陌生了。
她來到基地不足五天,她之于世界宛如一個嶄新的嬰兒。
她舊惑未消,新惑猶生,她有太多問題亟待解答。
好奇是人最無可消解的天性,她竭力追逐每一個可能的答案,卻隻得到更大的謎團。
“怎麼了?”梅走到單無绮身邊,“一個人躲在這裡扮蘑菇?”
單無绮轉過身。
她看着梅俊俏的臉,後背倚上城牆。
“我說我在傷春悲秋,你信嗎?”她笑嘻嘻地答。
“信,怎麼不信?”梅哂笑一聲。
他從褲兜裡摸出一盒煙,抽出一根叼在嘴裡。
他朝單無绮揚了揚煙盒:“來一根?”
單無绮的喉嚨有點癢。
她接過煙,劃燃火柴,先給梅點煙,再給自己點煙。
辛辣的煙霧吸入肺部,又從鼻腔呼出。
單無绮淺嘗辄止:“夠勁。我從前也抽煙?”
“抽,但不敢在我面前抽。”梅同樣倚着牆,一隻腳支着牆面。
他吐出一口煙:“你緻力于在我面前扮演一個好妹妹,但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我隻看你的眼睛,就能猜出許多事情。”
單無绮揚眉:“比如?”
“比如,你喜歡過薩摩。”
單無绮的第二口煙嗆住了。
“咳咳咳咳咳!”她咳出眼淚,又擡頭瞪視,“你提我過去的情史幹什麼?我早就忘得一幹二淨了。”
“你忘了,這不是正好嗎?”梅歪頭。
單無绮沉默了一下。
她問:“什麼意思?”
“一開始,你并沒有非他不可的意思,他也遲遲沒有開竅。”梅僅剩的右眼盯着單無绮,“但現在不一樣了。”
“你失憶了,但我知道,你還是你。”梅又吐了一口煙,“你依然是那隻倔強的蝴蝶,反複墜入同一片蛛網,隻為了那個虛無缥缈的理想。”
煙霧缭繞間,梅露出的右眼有一點寂寥:“我和你不一樣,我不認主,誰給我一口飯吃,我就跟着誰——但你太忠誠了,忠誠到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單無绮沒說話。
“我隻剩你一個親人了,所以,我有一句話要叮囑你。”梅的灰眼睛看着單無绮,“這一次,你一定要為自己而活。”
單無绮眨眼。
她沒太聽懂梅的話,但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單無绮朝梅讨好地笑:“梅,我有一件事求你。”
梅的兩條細眉立刻豎了起來:“你又看上誰了?!”
單無绮:“……”
單無绮:“沒有,怎麼會呢。”
“那就好。”梅含糊地咕哝,“說吧,你有什麼事要求我?”
“我想當調查司司長,想請你投我一票。”單無绮說。
“不行!!”梅大聲反駁。
梅劇烈的反應出乎單無绮的預料。
單無绮讪讪地看着梅。
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竟然這麼嚴重。
單無绮微弱地道:“……你别生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