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這才意識到身邊還有人,把手機扣在床上。
“你出去吧,我馬上好。”
今天是路耀高考的最後一天,還好路耀過來叫他,要不然就犯大錯了。
攻下床,快步走進衛生間洗漱。
受看着他剛剛的舉動眸色一暗,到底是什麼消息要對他這麼防備。
“好。”
受看了看被擱置在床邊的手機,離開攻的房間。
兩人快速解決早餐,也是他們住的地方離學校近,緊趕慢趕終是提前15分鐘到達了學校。
謝知淮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領,揉揉路耀的頭,囑咐道:“放輕松,不要緊張,下午我來接你。”
“我走了。”
“加油。”
攻笑着向他擺擺手,看着路耀跑向校内身影慢慢消失才轉身上了車。
一個身形富态優雅的女人推着一輛輪椅,走在院中的小道上,坐着的人頭發花白,滿臉疲态閉着眼,看着像是睡着了。
謝知淮站在門口靜靜地看着,他險些認不出來輪椅上的人,最近的一次見面,還是在五年前的一場宴會上,匆匆一瞥,那人一如記憶中的刻薄嚴厲,現在卻......
輪椅上的人或有所覺,睜開眼與謝知淮對視上。
他極力辨清來人,對方的面貌逐漸清晰後,他的眼中突然迸發出一簇微弱的光,轉瞬即逝。
那女人看到人,一臉欣喜:“小淮,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她推着人過去,謝知淮下意識後退半步又止住。
“你看,小淮來看你了。”
她高興地去提醒輪椅上的人,卻發現他眼睛就沒從謝知淮身上移開過。
“走我們進屋聊,你們父子倆好長時間沒見面了,多叙叙舊。”
三人進了屋,裡面陳設和謝知淮記憶裡一模一樣,沒什麼變化。
屋裡的保姆沏好茶水,給每個人安放好離開。
“謝謝。”
謝知淮看着王麥玲開口:“他什麼病?”
“呃... 肝癌。”
王麥玲沒想到他第一句話就是問這個,她垂眸歎氣。
輪椅上的人聽到自己的病倒是沒多大變化,好像說的不是他。
謝知淮視線轉向男人:“晚期?”
男人一愣,意識到他在和自己說話,急忙點點頭。
謝知淮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特别想笑。
王麥玲看着他臉上有些破裂的表情,擔憂地安慰道:“小淮,你也别太難過,你父親所剩時間也沒多久了,好好陪陪他吧。”
說完她便自覺離開。
房間裡隻剩他們兩人,經過漫長的寂靜之後,男人有了動作。
他慢吞吞地從懷裡掏出一個懷表,遞給謝知淮。
謝知淮接過,他記得這塊懷表,是她母親的,他一直沒找到,以為丢了。
謝知淮打開,裡面是他們一家三口的照片,裡面每個人都笑得很開心,隔着相片都能感受到的開心。
“你不覺得可笑嗎?”
謝知淮把懷表放進自己衣服内側口袋,擡眼看着男人,語氣中毫不掩飾譏諷。
“現在擺出一副深情?還是父愛?”
“你覺得你配嗎?”
“對,對不起,小淮。”
男人臉上浮現出痛苦,磕磕巴巴地道歉。
在謝知淮的記憶裡,11歲之前的父親像自己的朋友,會認錯,會悔改,11歲之後的父親,承認錯誤仿佛要了他的命。
“你現在會道歉了,但是你最該道歉的人不是我。”
“對,對,我該向你媽媽道歉,是我犯錯在先,我的錯。”
謝知淮根本不想再聽,他幹脆利落起身離開。
留下捧着臉痛哭的男人。
電腦上的報表終于停在最後一頁,謝知淮端起辦公桌上已經放涼的白水,微啄了一口。
下午一點,陽光依舊明媚,謝知淮感受着胃部隐隐作痛,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他這一忙就忘了吃飯的性格讓路耀沒少在他耳邊唠叨,原本路耀監督着,他胃慢慢養好了一點,後面路耀不在,謝知淮也沒再管過。
他基本上習慣了忍着。
但今天有點特殊,他要真不吃飯,到了下午接人的時候,一定會被看出來,他得吃點東西墊墊,謝知淮有時候也懷疑,公司這麼多人都看不出來他有什麼異樣,也不知道路耀是怎麼看出來的?
簡直匪夷所思。
謝知淮剛拿起外套,手機鈴就響了,看着屏幕上的名字,謝知淮猶豫三秒還是接了。
“小淮,你父親他不見了,你走之後,我就看他哭了,然後我就安慰他,慢慢他好了,後來吃完午飯,他說他想休息,我就去做自己的事了,結果我去叫醒他的時候,發現屋裡沒人,我,我找遍了都找不到,你說他會去哪兒啊?”
手機裡傳來慌亂焦急的女聲,謝知淮從她的話中提取着信息。
問道:
“監控看了嗎?”
“對,監控,我這就去看。”
“你别慌,我馬上過去。”
“小淮,從監控裡看到他出門往東走了,你說他自己一個人,萬一出點什麼事,這怎麼辦啊。”
“丢不了。”
謝知淮開着車,思索着男人可能去的地方。
一條路線在他心中逐漸清晰,謝知淮繃着臉打了個左轉。
男人狼狽地趴在一塊墓碑前,額頭被磕碰出一塊紅紫還滲着血。
“你跑這裡幹嘛!”
謝知淮憤怒地把他從地上拽起來:“你根本沒有資格來見她。”
男人毫無反抗地被拖拽到車上。
“砰”的一聲車門被關緊,男人倒在後車座,不知道在叫喊什麼,微弱又嘶啞。
謝知淮坐上駕駛座,透過車鏡看了一眼後面的人,接通電話,隻說了句:
“人我找到了。”,就挂了。
回到謝家,王麥玲和幾名護工早早在門口等着。
謝知淮打開車門,護工把人擡回了家。
“多謝你啊小淮,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麼辦了。”
王麥玲眼裡閃着淚花,對攻滿是感激。
“看好他,别讓他擾他人清淨。”
攻臉上不見好顔色,說話也帶着冰碴。
“好,好。”
女人點點頭捂着臉,小聲啜泣。
她想讓這對父子重歸舊好,可她這樣的身份,注定會弄巧成拙。
這場鬧劇終歸随着太陽一起落幕。
謝知淮看着被關上的門,撐着身體的勁也被一同卸下,他眼前一黑,預想而來的疼痛沒有發生,他被一隻健碩有力的手臂攬住。
眼前的黑暗散去,謝知淮看清了來人。
“你怎麼會來這裡?”
“父親,我來接您回家。”
謝知淮被一把抱起,和路耀一起坐在後座。
隻不過他坐在路耀懷裡。
謝知淮感覺有點别扭,他撐着想離開,被路耀按住,寬大的手掌貼在他腹部,絲絲熱氣浸入他體内,緩解他胃裡的疼痛。
“父親,我很生氣。”
謝知淮看着他皺起的眉頭,伸手去撫平。
小孩子,不能皺眉。
“謝知淮,你到底會不會照顧自己?”
路耀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話語中滿是無奈和心疼。
謝知淮愣住,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湧上他的心頭,他伸出雙手環住路耀,也把自己埋進去。
“今後,我來照顧你好麼?”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