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門被推開的時候,許清歡都有點麻了。
他想,還好自己聽完秦墨淵的話後一時沉入思緒沒躺下去,但他這兒今天也太熱鬧了,他尋思當上代理盟主的是蕭叢也不是他啊,怎麼要見的人和要思慮的事情這麼多?
但瞥見來人是葉凜時,許清歡心頭微弱的煩躁就全然熄滅了下來。同謝子钰和秦墨淵聊過後,這兩日他自我構建的封閉牆壁便被他推倒了些許,想起這期間他對葉凜的冷淡,葉凜卻還這麼悉心地看顧着他,許清歡便不由得感到愧疚了,情不自禁地喚道:“葉凜。”
“嗯。”葉凜本已做好了同昨日一樣兩人沉默着将藥湯喝完的打算,突然被他叫到,下意識地應了一聲,竟是有些愣了後才走到他床邊坐下,又接了一句道,“在呢。”
他的目光又輕又沉地落到他身上,如同最綿軟的針,紮得許清歡心口泛開酥癢的疼痛。他連忙雙手奪過葉凜手中的藥,想将快繃不住情緒的面容掩在碗後,卻低估了這湯藥的苦澀程度,整張臉登時皺成了一團。一旁的葉凜看到這場景,不近不遠的記憶忽然破空而來,讓他再次脫口而出道:“……許歡?”
卻見許清歡自顧自地緩過這股勁,再一口氣将藥湯喝完,然後不解地望向葉凜道:“葉劍尊方才是在喚我嗎?我名清歡,而非單字歡,葉劍尊可是記錯了?”
……他完全沒有反應。
葉凜的手緊了緊,有些不願相信。眼前人的神色分明和數日前在劍閣捧着藥碗同他做苦臉的人一模一樣,可他說,他不是他。
也許就是這樣吧。許清歡不比許歡活潑,不比許歡無賴,不比許歡對他态度強硬,不比許歡對他言語親昵。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要用那種眼神望着我,為什麼刺不下那一劍,為什麼那麼信任我,為什麼同我有與許歡同我一樣的默契。
葉凜沉默地盯着許清歡,後者也望着他,眼中全是疑惑與坦蕩。終是葉凜先垂下眸去,拿過人手裡的碗,輕聲道:“是,是葉凜錯認了。”
許清歡收回手,看着人推門離開,後背早已冷汗涔涔。他知道,自己徹底糊弄過去了,可他心裡就是說不出來的難受。好像他又騙了葉凜一次,為什麼他們的關系會建立在一個謊言之上,然後又要用千百個謊言去圓。
許清歡長歎出一口氣,雙臂抱膝,側頭将臉隐在臂彎裡,疲倦地閉上了眼。
葉凜這晚沒有守在許清歡身邊,而是第二天清晨才去了許清歡的别院中,卻正好看見許清歡穿戴整齊,關門要走。他頓時面色一緊,快走幾步到人身側,扯過人同自己面對面道:“你怎麼下來了?這是要去哪?”
許清歡被猝不及防地一拽,差點沒站穩,看清了是葉凜後,竟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小聲道:“我……打算回青雲宗了。”
葉凜顧不上自己的失态,一愣後立刻道:“這麼急?你傷還沒好全。”
“我必須得回去了。”許清歡搖搖頭,眼神變得堅定起來,“今日,試煉大會上發生的所有事,包括赤陽設局嫁禍于我、晏甯和蘇清融叛逃之事就會全仙界皆知,青雲宗一定會巨震,我必須回去主持大局。”
葉凜沒來由地有些焦躁:“青雲宗還有你師兄。”
“那也不能都丢給我師兄吧。”許清歡無奈道,“他也不清楚具體情況,一定又很擔心我,又沒辦法完全服衆,就算能撐得了幾天,也不能從根源上穩住青雲宗。這件事隻有我能做,也必須由我去做。”
葉凜聞言,拉着他衣袖的手一點點松開了,最後妥協道:“至少讓我陪你去辭行。”
“卻之不恭。”許清歡笑了笑,反過來拽了拽他的衣袖道,“走吧,愛操心的葉劍尊。”
這辭行之路卻算不上順利。兩人先去拜訪了許清歡的救命恩人、藥王谷少谷主傅景珩,卻被告知傅景珩仍在醫治被妖獸和魔氣所傷的弟子,抽不開身;又去歸鶴門主殿找蕭叢,卻正好有人在同他會面,也不太方便;許清歡隻好改道去找謝子钰,敲了兩聲廂房的門沒反應,随手拉了個路過的琉璃宮弟子詢問,才知道謝子钰這兩日照看受傷的琉璃宮弟子們也是累得不輕,剛歇下不久,頓時打消了打擾他的念頭。
這一來二去,人一個沒見着,許清歡隻好托這拉過問情況的幾位見到人了替他給他們帶句話,望了眼天色,卻是怎麼都耽誤不得了。出門前他已給紫淵去過信,這會兒兜了圈回來,紫淵正好在他别院前候着,見到兩人後行禮道:“宗主,葉劍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