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琛見到沈蘭心的第一眼,就有一種心髒漏了拍的感覺。
幾乎是在一瞬間,他就知道了自己想要呵護這個女子一生。而沈蘭心在知曉了他的來路後,雖有所猶疑,但還是在荀琛對她的悉心關懷中動了心。兩人終成眷屬,結為夫妻,一年後喜得麟兒,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本以為日子可以一直這麼過下去,可好景不長,歸鶴門發現荀琛在人界同一個地方逗留時間過長,來了信催他回師門複命。向來對歸鶴門功法不甚感興趣的荀琛此時家庭圓滿,早已沒了修行的心思。他對沈蘭心說,自己這一去不會太久,隻為向師尊禀明情況,讓自己退出歸鶴門,做個普通人。
沈蘭心抱着當時不足滿月的沈銘同他依依惜别,從此孤身一人帶着孩子開始等待。可日複一日,那個人始終沒有出現,她心中的希望便如同她的生命一般,猶如風中殘燭,逐漸熄滅了。
等到沈銘十一二歲時,沈蘭心的身子已然很不好了,幾乎到了卧床難起的地步。臨走前,她抓着淚眼婆娑的孩子的手,将她知道的關于荀琛的一切都告訴了他,并将他改名為沈銘,希望他可以永遠銘記兩人之間短暫卻美好的感情,可以有朝一日替她找到荀琛,問問他,為什麼這麼久了都不回家。
沈蘭心去後,沈銘悲痛欲絕,茫然尋找人生出路時,想起母親口中父親一去不複返的師門,便決心去仙界拜入歸鶴門,調查父親失蹤的真相。
一路曆經了許多磨難後,他成功拜入了歸鶴門外門、成為了仙家子弟,幾年間斷斷續續地聽聞了些跟荀琛有關的消息。關于荀琛的失蹤,歸鶴門對外的說辭竟然是荀琛離開門派後歸隐去了,可若當真如此,他不可能不來找他們母子。沈銘直覺荀琛當年一定是出了什麼事,而歸鶴門在用這樣的謊言來掩蓋背後的罪惡。
終于,這個疑惑在他成為荀鶴弟子、多方走訪調查之後解開了。當年,荀琛回到歸鶴門後,恰逢師尊閉關,大師兄荀鶴便代為管教歸鶴門衆弟子。在荀琛将下山後的經曆對荀鶴娓娓道來後,本以為能得到荀鶴的支持,荀鶴卻将自入門以來就沉迷奇門遁甲、不用心修習歸鶴門功法、現在更是要為了凡塵俗世放棄修仙的他視為門派之恥,把他關在房中不讓他離開。
但荀琛最是精通陣法,門上的禁制根本困不住他。他在夜晚偷偷破解了後準備一走了之,卻不巧在路上撞上了荀鶴。荀鶴勃然大怒,而荀琛也被關出了火氣,二人大打出手。
幾個回合後,荀琛先冷靜了下來,邊打邊勸荀鶴成全自己,卻讓荀鶴更是怒火中燒,手下頓時失了輕重,竟将猝不及防的荀琛意外打下了山崖。等到荀弋匆忙趕來時,那處隻剩了荀鶴無力地跪坐在山崖邊,痛苦地掩着面,身側下望,是不見底的萬丈深淵。
兩人都悲痛欲絕,可此事絕不能傳出去。于是,他們合力編造了荀琛離開師門歸隐的謊言,騙過了所有人,甚至他們的師尊。荀琛這個本就不出色的修士姓名,就像是風過無痕,不久就被人們淡忘了。
“可是荀鶴,我記得。”沈銘眼眶泛紅,那名中的銘記,終是從美好的情感轉化為了深重的恨意,“荀鶴,在每個午夜夢回之時,你會為了你做過的這些瞞天過海之事而良心不安嗎?這麼多年,你有沒有想過彌補,有沒有想過荀琛他那可憐的妻子兒子?”
荀鶴說不出話來,許清歡亦是如此。他沒有想到,光鮮亮麗的歸鶴門背後還有這麼一樁醜陋的舊事,更沒有想到,向來以剛正不阿聞名的荀鶴在自己的事情上也會犯了私欲——到底是人之常情。
“阿銘……你說得對。”半晌死寂,荀鶴終于開口,苦笑着承認,“當年是我一時糊塗,害死了師弟,可你是他兒子,我早就看出來了。”
沈銘一愣,瞳孔微微顫動:“什麼?不……不可能……”
“你天資并非最佳,為何當年遴選,我會一眼挑中你來我門下?”荀鶴歎聲道,“你和阿琛長得很像,我一眼就在你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後來私下調查,便知曉了你的身世。你母親的事我很抱歉,但……”
“别說了,别說了……”沈銘拼命地搖頭,試圖用這種方式将荀鶴的聲音從他腦中趕出去,“你根本就不配提她!”
荀鶴卻堅持道:“這麼多年以來,我一直對你心裡有愧,希望能将你培育成才,可誰知你跟阿琛在修行上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偏愛那些旁門左道。我心裡着急,生怕看到你重蹈他的覆轍,所以才對你這麼嚴苛……是為師錯了,為師一直都錯了。”
“夠了!我說夠了!”沈銘再也忍不住,爆發道,“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你能把我爹娘還給我嗎?你能贖得清你的罪過嗎?你毀了一個人的家庭,卻還能心安理得地穩坐仙盟盟主之位這麼多年,你配得上這個位置嗎?”
他吼得聲嘶力竭,而後蓦然冷靜下來,笑了笑道:“看來幻象秘境是不會開啟了,不過沒關系。”
“妖獸在這裡釋放,也是一樣的。”
許清歡心裡猛地一驚,想也沒想就飛身下去,祭出青雲要攔,沈銘卻已經拉開了乾坤袋。十幾道暗紅光芒頓時從袋口飛出,落在地面,幻化出體型巨大的妖獸:狼,蛇,虎,熊,蜘蛛……投射下的陰影近乎遮蓋了天空,才讓這些弟子們從方才歸鶴門的驚天醜聞中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