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歡隻管悶頭向前走着,全然沒顧身後的動靜,直到一隻手蓦地按上他的肩膀。他下意識擡手向後格擋開人,另隻手已按在了青雲的劍柄上,定睛看清人的面容,卻緩緩松了手,無意識喃喃道:“葉凜……”
葉凜退後一步,向他作揖道:“葉凜失禮。實是在後叫了許宗主多聲,但許宗主都未停下,才出此下策,請許宗主見諒。”
許清歡定了定神,回想起方才的情景,還是覺得心頭悶痛,喘不過氣來。他勉強扯出一個笑道:“葉劍尊這是……和我師弟聊完了?”
葉凜放下手,看着面色蒼白的人,怕碰碎了他一般地輕聲道:“我……來找你,沒管他。”
“我對許宗主的師弟沒什麼特别的想法,還請許宗主不要誤會。”
他這是……什麼意思?
許清歡愣愣地看着葉凜的嘴唇一張一合,像忽然聽不懂中文一般,許久才回過味來。
他是說,他甩了蘇清融過來追他了?
他不是一見到蘇清融……就會動心嗎?怎麼會放着蘇清融不管,反而來留自己呢?
許清歡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在寂靜的夜裡,都生怕葉凜能聽得見響聲。他一直沒說話,葉凜也沒催,隻是耐心地望着他,目光細細描摹過他面容的輪廓,在心裡道:确實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可想起他方才望着自己的模樣,仿佛整個世界都崩塌下來一般。他不得不承認,他莫名地在意,不願如蘇清融話裡引導的那樣,不清不白地落進許清歡眼裡。
半晌,許清歡終于動了動。
他仍心有疑慮,但葉凜目色溫潤,不似作僞,他也找不到他對他說謊的理由,不如姑且就這麼相信。
葉凜和蘇清融這第一面已經見了,他無法改變,雖然葉凜似乎并未像原著一般一見傾心,但也不代表他就可以放松警惕,更别提他現在已經看出,蘇清融是在有意地做一些事情。葉凜喜歡上蘇清融這件事在未來還是有可能發生,他現在不能再自怨自艾了,更應該抓緊時間考慮如何努力避免兩人接下來的交集。
一口濁氣終于從心頭呼出,他又恢複泰然自若的樣子,對葉凜笑了笑:“原是如此。清歡這個師弟容貌姣好,自小就左右逢源,清歡擔心打擾他與友人交往,才慌忙離開,竟還勞煩葉劍尊追上來向清歡解釋,是清歡的不是,還望葉劍尊見諒才是。”
他這明誇暗諷又漏洞百出的,葉凜一下就聽出來了,但瞧着人心情又好起來,也沒戳穿,順着台階下道:“許宗主客氣了。隻是葉凜與令師弟并非友人,不如說……”
他尾音拉長了些,慢悠悠道:“我與許宗主,倒是有些傾蓋如故的感覺。”
許清歡一頓,若無其事道:“是嗎?能得葉劍尊青睐,清歡受寵若驚。夜色深了,清歡也有些乏了,就先告辭了,葉劍尊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說罷,許清歡作了個揖,沒顧葉凜反應便轉身匆匆走了。他心亂得厲害,又認不得路,煩躁更甚,索性用了道追蹤符,跟着一路快步回到了卧房中。
許清歡一頭栽倒在床上,弗一閉眼,短短半日發生的事,荀鶴,荀弋,蕭叢,蘇清融,葉凜,便都在他眼前打轉。身體疲憊到了極點,他睡過去,又不太安穩。
一片黑暗中,忽地浮現起些記憶的碎片。他仿佛回到少年時,抱着一個男子的手臂耍着無賴,那男子看不清面容,對他不為所動,引得他更軟語道:“師尊……”
夢境戛然而止,許清歡猛地坐起,外面已是天光大亮,熱鬧非凡。他蓦地想起開幕式的時間,飛快地施了個潔淨術,匆匆套上衣服、頭上绾起個小發髻後就打開了門,不想卻看到晏甯正好擡起手,即将要敲他門的樣子。
這是許清歡刻意疏遠晏甯後,兩人第一次面對面站着。晏甯顯然也沒想到他會突然開門,一時也僵立在了原地。沉默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最終還是晏甯先解釋道:“紫淵長老讓弟子來……喚師尊起床。”
“這樣。”許清歡接了一句,然後又不知道說些什麼了,絞盡腦汁地擠了一句道:“大家都集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