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他根本就沒有去?
蘇清融此時也看到了無意識蹙眉盯着他的許清歡。他露出一個溫和而驚喜的笑,施施然走到人跟前道:“二師兄,好久不見。”
“嗯。”許清歡不動聲色地收回了些打量,被動地應聲道。
“聽大師兄說,二師兄下山曆練去了,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蘇清融恰到好處地驚訝道,又有些擔憂地問,“宗外危險,二師兄可有受傷?需要清融幫你看看嗎?”
許清歡搖搖頭道:“不用了,多謝師弟關心。”又忽地發問:“師弟行色匆匆,可是有什麼要事要辦?”
蘇清融隻頓了一瞬,便笑道:“隻是要去授課,擔心遲到便走得快了些,畢竟也不是誰都能像師兄一般活得那麼不緊不慢。”
“說來,大師兄說,二師兄自落水醒來那日起就不一樣了許多,不過依清融看,這恣意的性子還是同以前一樣呢。”
他似乎意有所指,面上清淺的微笑卻讓人挑不出半分錯處來。許清歡挑了挑眉,隻得吃下這頭悶棍,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如此,我便不耽誤你時間了,改日有機會,你我師兄弟二人再多說些體己話。”
“恭送師兄。”蘇清融退到一邊,任許清歡從自己身前走過,面上立刻冷了下來。他快步走了一陣,随即停下來向後望,确定許清歡或其他人沒有跟過來後才走上了一條小道,一路摸進了一個隐蔽處。
看到那裡已經站着的人,蘇清融的眼神柔和了幾分,輕咳了一下吸引了人的注意力。
晏甯回過神來,看到蘇清融,露出一個笑:“蘇仙尊。”接着又問:“您來的有些晚,路上出什麼事了嗎?”
“嗯。”蘇清融漫不經心地答道,“碰見了許清歡,聊了幾句。”
“師尊?”晏甯喃喃出聲,想到自上次許清歡給他送典籍和紙條之後,他一直貧瘠灰暗的内心便不可自抑地破土出了一顆希望的種子。都說師尊溺水溺壞了腦子,轉了性子,而後來的宗主令也某種程度上證明了這一點,那他這一次對自己道歉,是認真的也說不定。
可最終,還是如六年前,他将自己帶回來後一般。
他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前一天還對着髒兮兮的自己毫不嫌棄地伸出手、溫柔笑着的人,第二天再看到自己時,卻像全然不認識一般冷漠。
而後六年,他的師尊做盡荒唐事,将青雲宗的氣運名聲點點耗盡;而他深陷泥沼,被欺淩,被忽視——山上山下的日子,似乎并無不同。
早知如此,他真的很想問問那個人,當初為什麼要帶他回來,許下那空口無憑的承諾,給了他一縷陽光,又親手推他墜入黑暗?
晏甯的身子輕顫着,雙眼隐隐有變紅之兆,一旁的蘇清融察覺到他的狀态不對,立刻扳過他的肩焦急道:“阿甯,你怎麼了?”
“凝神,靜心!”
恍惚中,晏甯聽見了蘇清融喚他的聲音——是他懸崖邊的藤條,洪水中的浮木。
他緩緩回神,撞進蘇清融關切的眼中,抱歉道:“我沒事了。一時靈氣走叉,讓仙尊擔心了。”
蘇清融其實并不信他的鬼話,但晏甯閉起了嘴,顯然不會再多說,他便也知趣地沒有再問。
他總覺得重生之後雖然花了更多的時間在晏甯身上,他待自己卻不如上一世熱情,也遠不及上一世坦誠。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蘇清融看着已經把目光移開的晏甯,心有郁結,卻不敢把人逼急了,隻是拍了拍他的手臂道:“既然如此,我們開始吧。”
“嗯。”晏甯應聲後,二人便很有默契地進入了以往的授受模式。一直到太陽西沉,蘇清融才望了望天色,道:“今天就到這裡吧。”
晏甯擦了把額間的汗,點點頭道:“多謝仙尊教導。”
蘇清融有些不滿地蹙起細眉,眉眼間溢滿了嗔怪之色:“不是說了不用這麼生疏嗎?”
晏甯耳廓微微紅了,不知是累的還是害羞了。他彎腰低頭作揖道:“恭送仙尊。”
蘇清融面上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隐在袖中的拳卻攥緊了,似乎忍耐到了極緻。但最後,他還是什麼都沒說,落下一聲輕歎後便離開了。
在他身後,晏甯擡起頭,幽深的視線一直追随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林間,才抿了抿唇,收拾東西離開了兩人的“秘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