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父此時也終于明白了二人的身份。
眼看着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投來探究的目光,他不願兒子的死成為鎮民的飯後談資,上前遮擋住崩潰的兩人,輕聲問道:“不知姑娘可想去看看犬子?”
張雲繡帶着兩行淚痕擡眸,沉默半晌,點了點頭。
周轸被葬在周家後方的一棵歪脖子老樹下。
周父望着那棵粗壯盤虬的樹,表情不自覺帶上一絲溫柔:“小的時候,轸兒最喜歡在這枝頭爬來蕩去,被他母親發現了,想拎他下來,又不敢自己上樹,隻能無可奈何地在下面一通怒罵。”
張雲繡想象着周轸小時候的皮猴樣,也忍不住輕輕漾開一個笑,愛憐地輕撫着那冰冷的石碑,一遍又一遍,仿佛是在撫摸愛人溫熱的側臉。
“隻是如今他們都故去了,留我一個老頭子在這世上,形影相吊……你說,這算是個什麼事兒。”周父也凝望着那靠在一起的兩個墓碑,苦笑了一聲,看着張雲繡的癡癡的模樣又心有不忍,歎了口氣道,“轸兒能遇到你這麼好的姑娘,是他的福氣,可惜,他沒能多消受幾天……姑娘,你還年輕,别在這臭小子身上吊死了。”
張雲繡卻不答,隻是自顧自地将她帶來的點心在墓碑前整齊地碼好,而後突然回身對周父行了個大禮,堅定道:“叔叔,阿轸未能盡的孝,請允許我來為他接續吧。”
周父一怔,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眶不由得濕潤了。他蹲下與她平視,輕撫張雲繡的頭頂道:“既姑娘如此情深義重,我這老頭子再拒絕便是不知好歹了。雖然你還沒過門,但從今天起,便是我們周家唯一的兒媳婦了,不知姑娘是否願意?”
張雲繡破涕為笑道:“自然是榮幸萬分!”
周父慈祥地笑了,喃喃道:“好孩子啊,好孩子……”
張雲繡又與周父聊了大半個下午。
除卻知曉張雲繡身份時周父的一些僵硬與惶恐,最後又被張雲繡寬慰着放下心來外,二人算是相談甚歡,甚至從這位剛剛認識不到一日的中年人身上,張雲繡體會到了十幾年來未曾被充分寄予的父愛。
最後告别時,她還有些不舍,卻被周父以她家裡人會擔心她晚歸為由略帶強硬地打發走了。
臨關門之前,她又蓦地停住,終是問道:“盡管人死不能複生,但……”
“我仍是奇怪,阿轸之前有任何罹患重疾的症狀嗎?”
周父歎了口氣:“繡繡啊,不瞞你說,我也疑惑得很,所以在發現轸兒的……屍體後,就找來了仵作。”
“可惜連着請了幾位熟識,也沒有一人能準确道出,轸兒的死究竟是何種疾病導緻的。”
走出周家很遠,張雲繡還在思考剛剛周父說的話。
完全冷靜下來之後,她便開始懷疑周轸非自然死亡的可能性,但從剛剛和周父的聊天中聽聞的往事來看,周轸一家都老實本分,并不存在什麼仇家。
更何況,仵作都驗不出來他殺的痕迹,隻能判定是突發重疾而死,背後之人當是有何種能力?
關鍵是,他所圖何事呢?
一股寒意突然爬上她的脊背,可不出半刻,她便強壓下懼意。
無論是誰,她想,隻要這個幕後黑手存在。
她都一定要讓他血債血償……
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