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意星腳步一頓,回過頭。
不遠處,一個高大的男生正沖她揮手。
這麼冷的天,他隻穿短袖短褲,像是剛運動完,額上有汗,手臂裡還夾了隻籃球。
梁意星有些訝然,“……卓嚴學長?”
卓嚴三兩步跑上前來,一步跨到梁意星面前,笑着開口:“你終于回來上課了啊,家裡一切還好嗎?”
卓嚴是大四畢業生,和梁意星同專業,算是直系學長。
這棟實驗樓屬于化學系,兩人都在這裡上實驗課,出入難免遇上。
加上卓嚴成績好,脾氣也好,有時候會被老師派過來指點學弟學妹們。
兩人前兩年就已經認識。
不過,卓嚴去年已經保研成功,确定要在本校繼續攻讀研究生,前途既定。現在又是大四最後兩個月,畢業論文應當早就交了,也沒必要到實驗室來。
他像是特意過來找人的。
思及此,梁意星霎時間有些無措,聲音低了些,“一切都好。謝謝學長關心。”
卓嚴恍若未覺,還是笑得沒心沒肺的模樣。
加上生得高大俊朗,濃眉大眼,活脫脫一個陽光男大學生的形象,叫人不好意思冷臉揣度。
他點點頭,自顧自地繼續問:“五一放假你有什麼安排了嗎?”
梁意星思忖一瞬,“可能,還不确定。”
卓嚴:“這樣啊……那去不去山上露營?”
“露營?”
“嗯,大四最後一年了,怕以後沒這種悠閑的假期了,就想着找機會出去玩呗。就我和另外幾個化學系的同學,大三大二的都有,差不多十來個人。你應該也有認識的。我想着,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散散心?”
聽起來是集體活動,說來倒也沒什麼不合适的。
不過,梁意星的時間尚不是自己的,依舊還是擺手拒絕,“抱歉,我還是想休息一下,趁假期,補一些作業。”
她一個月沒來上課,就算課堂分老師不計較,平時作業也總得補上才行。
聽她這麼說,卓嚴沒有再為難她,隻是颔首應聲:“說得也是。那你有什麼專業課的問題,可以發消息問我。二十四小時在線。”
說完,食指和中指合攏,從太陽穴往前揮了一下。
動作潇灑帥氣,很有點少女漫畫男主的味道。
梁意星抿出些許笑意,“好呀。那先謝謝學長了。”
卓嚴:“先别急着謝,還有一件事。下周有化學院和外院的籃球賽,有沒有時間來給我們院加油?包飯包水,觀賽福利很好喲!”
“……”
這下,有前面的話鋪墊,梁意星就有些拒絕不了了。
要不然,實在有些太不給面子。
畢竟,前兩年,卓嚴确實也幫過梁意星不少。
像選課、幫忙借上一屆的複習資料等等,人都表現出了作為直系學長的熱心。
她輕輕點了點頭。
……
易霄司機開一輛黑色奔馳,正等在女寝樓下的車道上。
車沒點火,可見已經呆了有一會兒。
這款是低調的車型,學校裡,也不是沒有學生家長開類似款來接孩子,自是并未引起注目。
梁意星對好車牌,拉開車門坐進去,悶聲道:“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是您啊。”
司機居然是上次有過一面之緣的許昊。
因而,對她來說,心中的難堪程度,會比陌生司機更甚。
梁意星咬了咬唇,胸口上下起伏了幾下,這才穩住情緒,再次開口:“許助理,麻煩您了。”
許昊:“不麻煩。應該的。”
他發動車。
奔馳車調了個頭,開出宜大校園,往更偏遠的方向駛去。
很快,梁意星察覺到,這不是進市區的方向。
窗外的景色越來越凄,路邊連行人都沒剩幾個。
再遠些,恐怕就要開出宜江了。
見狀,她連忙直起身,問許昊:“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啊?”
許昊一闆一眼地答道:“去易總那裡。”
梁意星有些納悶兒,“他沒在宜江?”
“……”
許昊就不說話了。
梁意星不想為難他,想着易霄也不至于把她賣到山裡去,便自暴自棄地不再多問。
就算真把她賣了,她現在這個身價也值不了幾個億,他還是在做虧本買賣。
這不符合商人的本性。
梁意星在心裡嗤笑了一聲,往後靠了靠。
繼而,阖上眼,自顧自地開始閉目養神。
……
大約四十分鐘。
終于抵達目的地。
許昊将車停在路邊,出聲提醒了一句:“梁小姐,到了。”
“唔。”
梁意星在路上打了會兒瞌睡,這會兒,驟然睜開眼,腦子還有點困頓,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到了?謝謝您。”
她推開門,徑直跨下車。
入目處是一棟兩層的建築,偏歐式的設計,外表看不出具體用途。
易霄的電話來得永遠那麼恰到好處。
“小阿星,到門口了?快進來吧。”
“……”
梁意星忍耐地握了握拳,還是沒忍住,“易霄……易總,能不能不要這麼叫我?”
易霄笑了一聲,避而不答,隻是漫不經心低說:“像之前一樣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他沒有答應。
梁意星不再強求,面無表情地進到屋内。
裡面的房間很大,層高比普通房子要高一倍不止。
内裝也是歐式風格,沉重的深紅色窗簾,天花闆上垂下來一串複雜炫目的水晶燈,地面還鋪着厚厚的長毛地毯。
牆上挂了幾幅油畫,都是中世紀賽馬的主題。
此刻,易霄就坐在洛可可風的深紅實木圓桌前,手裡端了一杯咖啡,慵懶随性的姿勢,一副萬惡的中世紀老派資本家架勢。
他朝着梁意星挑眉一笑,不急不緩地開口道:“怎麼來得這麼遲,客人們都已經進去了。”
梁意星:“抱歉,學校裡有事,耽擱了一會兒。”
說話功夫,易霄已經站起身,走到她跟前,低頭看她。
梁意星167的個子,在女生中已經不算矮,但易霄卻比她還要高20公分,頗有點居高臨下的意思。
他一低頭,兩人就變成面對面。
呼吸距離不過半臂。
似乎湊得有些太近了點。
梁意星正想後退,倏地,易霄擡起手,手指撥了撥她披散在肩上的長發。
他說:“先把頭發梳起來吧。要不然不方便。”
語氣聽不出絲毫促狹之意,像是純粹的關心和提醒。
“……”
方便?
方便做什麼?
梁意星沒問,很順從地從包裡翻了根黑色發圈出來,三兩下,将長發束成了馬尾,垂在腦後。
沒了頭發若隐若現的遮擋,她的臉便悉數露了出來。
清秀無害的五官,下巴尖尖的,有個微微上翹的弧度,像是兩根手指就能掐住。
易霄指尖悄無聲息地動了動,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沒再多說什麼,“走吧。”
他轉身往房間更裡面走去。
梁意星跟在他身後,大約兩個身位,像條乖巧可憐的小尾巴。
……
這處建築裡還别有洞天。
梁意星看着易霄從房間的另一道門出去,邁入一條長長的走廊。
走廊并非是全封閉式的,靠向外面的一邊做了玻璃,一眼望出去,竟然是個私人馬場。
易霄像是後背長了眼睛,看到梁意星在看外面,蓦地開口問道:“小阿星會騎馬嗎?”
梁意星搖頭,“不會。”
她倒是富養長大,但到底不是那種富。
父母想要培養的興趣愛好,還沒有擴展到馬術的程度。
易霄沉沉地笑了一聲,“……小時候隻學了彈鋼琴麼。”
語氣似問非問的,并不像是要得到什麼答案。
梁意星卻愣了下,有些詫異,“你怎麼知道的?”
她确實會彈鋼琴,學了十多年,差點就走了音樂生的路子。
但高三之後,就沒怎麼彈過了。
梁意星看過易霄的資料,他18歲去美國念書,前年才回國。
他走的那會兒,自己才12歲不到,也就那頓飯見過一回,後面沒有再有什麼交集。
莫非,很早之前,他就在關注她、調查她了?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