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剛被人擠出激烈的争奪,隻堪堪抓住一錠銀錢,正為自己半廢的胳膊痛心,一回頭,卻沒看見樓楓秀。
找了半天,才瞧見樓楓秀走出了賭坊,擠出人流,追出坊外,痛心道“你怎麼回事,腦子被驢踢了?先讓我多拿點再讓人分不行?”
他掂了掂銀子,好在滿意重量“你說這小子還真混出人模人樣來,那豪爽勁,誰還敢信他之前那副窩窩囊囊豆芽菜的德行?”
“别跟着我。”樓楓秀走的飛快,理也不理。
“你急匆匆要往哪去?”
“回家吃飯。”
“别啊,今個冬至,榮爺稍後清客,請所有人去東西樓呢。正好,二撂子在那倒泔水,咱們好久不聚。”
“不去。”
“我看你腦子真是壞了,家裡能有什麼要緊的?好東西白給都不吃!”
樓楓秀跟聽不見似的,借着長腿走的飛快。
老杜追不上,急的在後頭罵“你他娘的,跟你說話呢,走這麼急,家是有婆娘等你是怎地?”
樓楓秀詭異的覺得臉熱,他擰過頭來威脅“你再胡說,我打爛你的嘴。”
老杜這才想起來,老宅裡的确有個婆娘,春意濃的瘋女人。
“我的錯。”他讪笑着打了自個兩巴掌,又喊了幾聲“秀兒,你真不去啊?”
人已經走沒影了。
樓楓秀趕到南五裡街時,李大娘剛收完攤子,隻剩下一張桌案,并仨個闆凳。
他有些急躁,動身就要走,李大娘見到了樓楓秀,面上一愣“小楓回來啦。”
想起什麼,手忙腳亂的從收好的攤子上抽出一隻闆凳。
“雀雀跟阿月剛去買了元宵,眼見就要回了,你快來先歇着。”
他原本想好了個隻是路過的借口,聞言,坐了下來。
樓楓秀大約隻在兒時吃過元宵,早不記得那是什麼味道,他時不時望向街頭,卻似乎沒有期待元宵的味道。
他答應阿月會回來吃晚飯的時候,聲音是不是有點小?
阿月聽見了嗎?
如果沒聽見,如果隻買了三份,那他就少吃一點,反正,雀雀年紀小,吃的還少,他也不怎麼餓。
或者,還是走了比較好?反正隻是路過。
他就這樣焦灼了許久,直到看見街頭出現粉粉狂奔的身影。
樓楓秀兀然起身,狗子準确無誤撲到懷裡,撞的他胸口發疼。
雀雀提回幾樣小菜,見到他,愣了彈指,轉瞬開心道“哥,你回來啦!”
阿月走到他跟前,遞上手裡沉甸甸的食盒“好沉,接一下。”
樓楓秀把粉粉放回地上,接過食盒,放到案上。
“洗手,幫我擺筷子。”阿月說。
“哦。”
雀雀布好幾樣小菜,李大娘入坐打開盒蓋,一碗一碗端出元宵。
遞筷子的遞筷子,分元宵的分元宵,交流自然,順理成章,與此前毫無生疏。
“哥,你是不是忙完了?”
“還沒有。”
“那什麼時候才能忙完啊?阿月哥每天都要準備你的三餐,可你一直不來。”
樓楓秀吃了一隻圓滾滾元宵,甜滋滋的花生餡。
他對阿月道“别浪費糧食。”
雀雀惆怅的很“沒浪費,剩下的全喂了粉粉。它很能吃的,現在好肥,我已經抱不動了。”
狗子聽見有人喊自己名字,雖不知褒貶,但很配合的叫了兩聲,然後攤開肥美的肚皮供人蹂躏。
阿月賞臉,摸了摸它肚皮,問樓楓秀“明日,你還來嗎?”
樓楓秀暗暗想,飯點時候他的打手同僚們會相互值班盯場,雖然東三街距離南五裡街很遠,但他可以跑的快一點,肯定來得及。
“來。”
元宵買了五份,抛開四人,家裡還個萍姨。
回到老宅子裡,阿月進了竈屋,将帶回的一碗元宵溫在爐子上。
萍姨窗口沒有點燈,裡頭漆黑一片。
她時常出門尋摸吃的,這一日又不知道跑去了哪,回來時,頭發還在往下滴水,身上也濕漉漉的,神态帶着似笑非笑的古怪,看見阿月,也視若無睹,拖沓着腳铐,慢吞吞爬回了窗口。
阿月将溫熱的元宵盛出來,放到了她窗前。
萍姨沒有點燈,她在漆黑一片中,盯着銅鏡看了半天,重新拿出她的簪花,将一根一根珠翠,緩緩插入發間。
“萍姨,今日吃元宵。”阿月道。
她插完珠翠,望着窗外,仿佛自言自語道“今日什麼日子呀?”
“冬至。”
萍姨蹙眉,她轉過頭,盯着他的臉,離開梳妝台,慢吞吞走過來。
“可我家冬至,不吃元宵啊。”
她似乎覺得頭頂很沉,擡起手,摸到滿頭珠翠。
忽然間,她面色猙獰,發瘋般将扯拽發飾,嘴裡嘶啞吼叫。
阿月伸出手來,她仿佛有些怕,卻似乎爆發出了對抗恐懼的勇氣,一把掐住阿月的脖子。
“你是誰?你帶我去哪?這不是我家,我家冬至,不吃元宵!”
粉粉狂吠,跳着四條短腿,卻連窗口都扒不上去,死活幫不上忙。
當然,就算跳上去,應該也是幫不上的。
樓楓秀聽到動靜立刻沖上來,萍姨掐的太緊太用力,他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
阿月纖弱脖頸勒出指痕,在指尖松懈的間隙中逐漸得以呼吸。
他掰開她的手,她似乎又冷靜下來,笑盈盈,用剛被他掰開的僵硬十指,撫到他的臉上,近乎纏綿之态。
“好郎君,你弄疼我了。”
樓楓秀打開她的手,張開口,卻罵不出。
漆黑一片中,隐約見她衣裳破爛松垮,袖口爛了半截,頭發不斷滴着污水,臉上隐約顯出幾塊青紫。
幾乎立刻猜到,她發生了什麼變故。
可是,一個從良的瘋妓子,無辜受人淩辱,該如何為她聲張?
“真疼,郎君好疼奴家呀,奴家歡喜你!”她邊說邊笑,一寸寸扒開衣裳,露出齒痕青紫的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