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洛心口窒痛,給她擦頭發的手機械地輕揉着,他聽到自己說:
“等他安全了,會給我發消息的。”
林星攀着窗框的手指驟然一緊,澀聲問:
“他會有危險嗎?如果斯特菈抓住他,會怎麼對他?”
祁洛沒有正面回答,隻是抓住她的手,将她帶離窗邊:
“他算一般平民,沒有上級的允許,軍隊不會動他。”
林星的瞳孔裡沒有光亮:
“即使是貧民窟的平民,也是這樣嗎?”
祁洛低頭看她,将手搭在她肩膀上,試圖給她一點安慰:
“有斯特菈在,不會草菅人命的。我和她認識的時間不算久,但知道在軍紀這一塊,她一向是首都的第一梯隊。”
……
另一邊,斯特菈吩咐在自己下榻的酒店又開了一間房,此時正帶着五名精銳士兵,将艾薩克綁在一把沉重的木椅上。
他的終端在被捕的那一刻被他自己一槍崩掉,因此斯特菈無法從終端上提取有效信息,隻好先禮後兵:
“我雖然是和蟲族打仗出身,比不上搞情報的人刑訊逼供手段多,但長這麼大,多少也耳濡目染了一些東西。”斯特菈平和地坐在他面前不遠處,向艾薩克闡述利弊,“你老實交代他們在哪裡,我就會向上頭報你的功,到時候,你的灰蛇幫想洗白,也不是不可能。”
這樣的籌碼,足以讓任何一個有權力欲的雄性心動。
但艾薩克隻是冷冷淡淡地坐在那裡,雙手反綁在椅背後,連目光都沒落在她臉上。
斯特菈見他不動心,又換了個角度勸說:
“我找林星,不是為了殺她,而是上面的人要她,而且是活捉。要知道,她的性命并沒有受到威脅,不值得你為她守口如瓶。
“按照祁少校的說法,她的身上有蟲母,而且是政府實驗的結果。我知道你會覺得這樣不人道,但你想過沒有,一旦我們掌握了蟲母寄生人體的技術,蟲族今後就不會再誕生掌控之外的女王,他們會變得不堪一擊,我們每年也不會有大批戰士死在前線。用最小的犧牲換取最大的利益,這不是功在千秋的好事嗎?”
艾薩克終于諷刺一笑:
“用下等人的命去換你們的功績?”
“如果給你一個機會,讓你用一條命換你的家人朋友的平安,你會換嗎?”
“别他媽用道德綁架我!”艾薩克罵罵咧咧,“老子不會告訴你關于林星的任何事!”
對于他的不配合,斯特菈顯然是在意料之中,從容道:
“你們都出去。”
五名士兵沉默地退出了房間。
斯特菈起身,一步步向着艾薩克走去,在走過去的途中,從一旁的櫃子上拿起一個小盒子,打開,裡頭是一管針劑。
“我說過,在首都長大,我多少也耳濡目染了一些東西。”
她臉上沒什麼表情。
艾薩克已經在之前的交戰中受了傷,血糊了滿頭滿臉,臉頰上的傷口還在流血,仰頭看着步步逼近的斯特菈,突然露出個血腥的笑:
“你剛剛說,上面要活捉林星?怎麼,是她死了,就要天下大亂了嗎?”
“不至于。”斯特菈冷漠垂眼看他,“隻是會麻煩一些,會死很多人。”
艾薩克唇角的笑意越擴越大:
“關我屁事。有本事你就殺了我。”
斯特菈對他的出言不遜充耳不聞,針管紮進了他的頸動脈。
夜才剛剛開始。
……
祁洛沒在這間公寓裡放多少吃的,大概是因為他自己也不确定下一次回來是什麼時候,所以冰箱裡是空的,電源都沒開,櫃子裡隻有不易腐壞的泡面。
“将就點吃吧。”
祁洛取出兩包泡面,開火燒水。
林星看到他去做飯,默默地想進衛生間把衣服洗了,卻在推門時,突然聽到他喊:
“别進去!”
林星疑惑回頭,隻見祁洛神情緊張地大步走過來:
“裡面還是潮的,當心摔了,我開了排風扇了,等幹一點再進。”
林星眨了眨眼,将手收了回來,隻覺得他緊張得很莫名其妙:
“我進去拿髒衣服。”
“我洗。”
“……那,好吧。”
林星閑了下來,有些不知所措,她想找點事幹,這樣能轉移一下注意力,不至于擔心艾薩克擔心得坐立不安。
擔心毫無用處,她現在什麼都做不了。
好在泡面煮得極快,她才望着窗外發了一會兒呆,面就好了。
祁洛将碗端到桌上時,還有些局促:
“早知道會過來,我就多備點吃的了。”
“沒關系。這樣就已經很好了。”林星坐下,低頭吃面。
二人誰都沒說話,她吃了一半就有點吃不下了。
今天遊了那麼遠,她的體力一直是透支狀态,剛才休息過後,困倦襲來,比起吃飯,她更想睡一覺。
但祁洛在看到林星白着一張臉,将筷子放下時,心中不祥的預感已經升到了頂峰。
林星以前從來不會吃剩飯的。
今天吃到一半就停筷,一定是非常沒有胃口。
艾薩克關于林星壽命的預言不合時宜地在腦内炸響。
她活不久了。
祁洛伸手去按她手腕脈搏,輕聲問:
“怎麼不吃了?”
手底下的脈象平穩,看不出端倪。
林星收回手,起身:
“沒什麼。我困了。”
她還一無所知。
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但不願意跟他講?
祁洛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跟着起身,走到卧室門口時,又有些躊躇。
他看着林星鑽進被子,嗫嚅道:
“我……我睡沙發吧。”
林星背對着他躺下,沒有回答。
她不想跟他說話,怕說多了他又要找借口爬床。
祁洛默默轉身,關上卧室的門,出去把髒衣服丢進洗衣機,然後鑽進廚房洗了碗。
洗完看看時間,才下午六點。
外面的天還是黑的,暴雨不知疲倦地下,吵得人腦殼疼。
他擔心林星睡不好,又折去卧室看了一眼,見她已經趴在枕頭上睡熟了,蓬松的頭發散在白色枕頭上,臉色還是差,嘴唇幾乎沒有血色。
這麼早就困了,入睡也這麼快。
她現在很難受嗎?
他忍不住伸手到她鼻端,想試探她到底有沒有呼吸,在探到細微的空氣流動後,才長長松了口氣。
自己都覺得自己莫名其妙。
他趴在床沿,安靜地看着她的睡顔,緩緩靠近,在即将貼上唇瓣時,想起了她在浴室裡抗拒他親吻的樣子。
好像他親了她之後,她就生氣了。
祁洛咽下心中苦澀,略微退開,伸手戳了戳她消瘦不少的臉頰,用氣聲道:
“林星……
“我愛你。”
聲音被暴雨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