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他喉頭艱澀,無法反駁那句關于朋友的質問。
如果他說實話,事實會更加不堪。
他們其實連朋友都算不上。
所以他實際上,是沒有立場對她好的。
腦中開始嗡鳴,方才被艾薩克揍在太陽穴的那一拳過于重了,以至于到現在都有些暈眩。
他強迫鈍痛的大腦運轉,去思索怎樣才能把人帶回,是直接動用武力,還是繼續好言相勸。
不能再拖下去了。
黛莎在這裡,她早晚會認出林星。
這樣知情人又會多一個,事情暴露的幾率會呈指數上升。
男人高大的身軀微微晃了晃,狠狠閉眼,三秒後睜開,視線攫住林星:
“有什麼話,回去再說。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我不會再阻止你。我隻有一個要求——跟我回去。”
黛莎在一旁看得啧啧驚歎,蹭到簡墨身旁:
“美女,問一下,這位真是祁少校嗎?”
簡墨抱臂站在一邊:“包真的。”
黛莎好奇是怎樣的女人會讓祁少校大動幹戈地叫人圍了酒吧,斯特菈都沒這個待遇。
她仔細打量着這個戴着口罩的女孩——對方遮得嚴嚴實實,她隻是覺得莫名熟悉。
黛莎和林星見面的次數不多,但她和特蕾莎是發小。
特蕾莎的敵人就是她的敵人,特蕾莎的朋友就是她的朋友。
幫親不幫理,黛莎在某些方面軸得很。
看了片刻,她突然瞪大眼睛,一個名字呼之欲出:
“等下,你難道是——”
在那個名字暴露之前,祁洛高聲喝斷:
“黛莎·碧翠絲!”
黛莎心肝一顫,不可置信地望向祁洛。
即将說出口的名字被咽下,源源不斷的困惑湧上。
是她?
真是她?
老天,她吃到了什麼驚天無敵大瓜!?
祁洛知道再也耽擱不得,他快速逼近林星,在艾薩克再次試圖保護她時,一把帶血槽的軍刀已經抵上對方脖頸,聲調冷沉:
“今天會不會見血,就看你識不識相了。”
“不要動他!”
林星立刻出聲制止,她不知道她的話能在多大程度上制約他的行為,所以在出聲的同時,擡起雙手,抓握住對方拿刀的手。
林星的手很小,就算隻是抓着男人的手腕,也完全無法抓牢——他手臂健碩,肌肉流暢緊繃,如銅澆鐵鑄般紋絲不動,林星的舉動無異于蚍蜉撼樹。
但那銅澆鐵鑄的手臂,确确實實因她的阻止,停下了動作。
他垂眸看她,不想逼她,卻又不得不逼她:
“你的回答呢?”
她心頭湧上一陣酸楚,看了一眼艾薩克。
對方聽到了黛莎的話,此時被刀鋒抵着脖子,已經有一絲血線橫着浮在脖頸上,随着說話聲,喉結震動:
“你是少校?怎麼,首都一個區區少校,就能用權勢壓人了嗎?”
“你還不值得我動用權勢。”
祁洛沒有再和他廢話,隻聽咔哒一聲,林星發現自己握着他的右手,手腕被铐上個銀镯子,另一端則被祁洛铐在自己手上,這下二人徹底無法分開了。
祁洛拽着林星手腕往外走,手铐中間的鎖鍊随着走動和林星的掙紮叮當作響。
他抛給陸覺一句“善後”,便大步走了。
簡墨施施然轉身跟上,卻見他停下腳步,側頭言簡意赅道:
“你跟陸覺走。”
簡墨愣住,失笑:
“嫌我礙眼?不怕我跑了?”
“陸覺。”
祁洛一句話,陸覺身後帶着的心腹已經自覺圍在了簡墨兩側:
“簡小姐,請吧。”
簡墨沒有進祁家的門,不能叫祁太太。
所以保險起見,他們隻含糊稱呼她為簡小姐。
簡墨也不惱,道了句“行吧”,便留下了。
他們倆的事情,她才懶得摻和。
這種情況,幹涉的人越少越好。
陸覺已經控制住了艾薩克,但對方明顯不想束手就擒,甚至抽空給了陸覺一拳,這下把他惹惱了,照着人的肚子就是一個膝擊,艾薩克悶哼一聲,倒退幾步,跪倒在地,可視線依舊死死盯着二人離開的方向,狠厲決絕。
那是在朝不保夕的貧民窟,領悟出一套自己的生存之道的眼神。
——咬定的獵物,便死也不會松口。
“有兩下子,可惜底子太差。”
陸覺見他失去行動能力,也沒再為難他,聽到外面車子啟動的聲音,便帶着人,護送簡墨回别墅去了。
另一邊,林星見掙不開,明智地放棄了掙紮,跟着祁洛走了幾步,突然舉起被铐住的手問:
“不是說不幹涉我?你這又是什麼意思?”
祁洛緊抿着嘴唇,沉默着示意她坐上副駕,又把手铐另一端重新铐上安全帶——和剛才铐簡墨的時候是同一個位置。
回程路上,無論林星再怎樣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得口幹舌燥,他都沒有再開口,沉默得像隻鋸嘴葫蘆。
回到公寓,劉媽已經煮好了早飯,見他們開門進來,忙起身道:
“二位要吃早飯嗎?有些涼了,我去熱熱。”
祁洛:“不必了。你下班吧。”
劉媽哎了一聲,準備離開時,卻看到兩個人的手铐在一起,頓時驚得魂飛天外:
“祁先生,這是——?”
祁洛輕描淡寫地扯謊:
“不小心铐上的,回來找鑰匙。”
林星竟然從他臉上看不到一絲心虛。
劉媽看到他神情自若,才反應過來,這可能是小兩口的情趣,後悔死問這個問題了,含糊應了聲,心情複雜地走了。
屋子裡一時間隻剩下兩個人。
祁洛躬身給自己換了鞋,又單手從鞋櫃裡拿出一雙女式拖鞋,彎腰放在林星面前。
林星抗拒地抿唇站在玄關處:
“可以把手铐解開了嗎?”
“好。”
進了家門,祁洛隐隐放松下來,利落地從口袋裡掏出鑰匙,咔哒一聲解了手铐,收進懷中,又托着林星的手腕查看:
“紅了。”
林星不自在地抽回手,揉了揉手腕:
“很快就好了。”
他的手卻再次追上來,握着她之前被艾薩克包紮過的左手,掌心包着繃帶:
“這是怎麼回事?”
“被人用吉他砸到了。弦割的……破了點皮,沒大礙。”
“不行。我給你重新包紮。”祁洛不放心,放開她的手,“把鞋換好,坐到沙發上去。”
他剛剛才跟艾薩克打了一架,自己臉上都挂了彩。
卻還在想着她已經包紮好的傷,需不需要重新包紮。
林星沒有動:
“艾薩克哥哥以前經常受傷,他包紮的手法很好。你不用擔心。”
祁洛沒有理會,重複道:
“換鞋,去沙發上。”
林星不想聽他的,用沉默表達抗議。
見她沒有動作,祁洛忽然身子一低,左腿膝蓋曲起觸地,一隻手握住了她的腳踝,另一隻手已經碰到了鞋跟——
“你起來!”
林星的聲音立刻高了八個度,被燙到般後撤一步,滿面驚恐。
這個人在幹什麼!?
手段狠厲、相貌俊美的男人,跪着給自己脫鞋的場面太有震撼力,她本能地心理不适。
她還記得他是怎麼把刀架在艾薩克脖子上威脅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