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喜歡的零食……女孩子喜歡的禮物……高奢女裝……加拿大無毛貓……貓毛過敏的防治辦法……”
真正的親媽,不會給兒子留一點情面。
“夠了!”祁洛一把摁下她的終端,勉強維持着最後的體面,“是張媽……張媽的兒子有女朋友了,她幫她兒子搜的吧。我回去說說她,不要用家裡的網搜奇奇怪怪的東西。”
簡墨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輕飄飄放過了他:“好好好,是是是。哎,前面停下,我有事要辦。”
這個可怕的話題總算被揭過,祁洛臉色已經極其難看,但還是靠邊停車,繞過來開車門,解了她的手铐,警告道:
“不要想跑。除非你想輕罪重罰。”
“知道啦知道啦,我隻是來拿一下落在前同事店裡的東西,這不正好路過嘛。”她看了眼時間,“早上六點,她應該剛下班。”
祁洛緊跟着她,随着目的地的明了,他臉色越來越差——
這竟是一家酒吧。
她有什麼東西,能落在這種地方?
又為什麼,會來這種地方?
不知是不是不負責任的媽留下的童年陰影,祁洛在有記憶的半輩子裡,活得十分自律勤勉,誓要從生活習慣上就和她劃清界限。
他除了被這個倒黴的媽連累,去過楊柳樓外,其餘時間都極其潔身自好,對酒吧、舞廳、會所等地點避如蛇蠍,古闆得像個苦行僧。
好在他的家世背景足夠重量級,連他不喝咖啡這點小事都會被舉辦方正經寫在設宴要求上,想巴結他的人更是如過江之鲫。
因此,宴請他的人一般都會投其所好,極有眼色地把地點定在正經高端的酒店,請來陪酒的也多是端莊大氣的女性類型,大家都夾着尾巴演出一張君子面皮,沒人敢當着他的面上演聲色犬馬。
而如今,她的生母,堂而皇之地領着自己的親生兒子走進了一家……
很明顯區别于清吧的酒吧。
唯一照明——紫紅色迪斯科球,還在天花闆上旋轉,把閃亮細碎的光投射到每個陰暗角落。舞台上已經沒了人,電吉他摔在一邊斷了弦,好像發生過小規模械鬥。
零星幾個還未盡興的客人癱在卡座或吧台上爛醉如泥,滿地都是飲料罐、彩帶和碎紙屑,間或丢着幾個用過的人類幼崽嗝屁袋。
也許是昨天是周五的關系,社畜們都選擇了來這裡放飛自我,因此一夜過去,酒吧尤其淩亂,滿負荷運行了一整晚,連吧台後面的酒保都在趴着睡覺。
祁洛幾乎是走進這裡的一瞬間就僵住了。
在跟進去防止簡墨逃跑,和守在外面之間,他臉色鐵青地選擇了後者:
“拿完就快點出來。”
“知道了。”
簡墨擺了擺手,一腳踢開易拉罐,往裡走去。
祁洛視線緊盯着她的背影,沒有注意到一邊卡座上,有個背對着他的身影正低着頭,陷在沙發裡,任由那個名叫艾薩克的男人半跪下來,替她受傷的手指包紮。
艾薩克邊包紮邊心有餘悸:
“之前太危險了,他們都打起來了,你還往上湊,真不要命了?你以前那麼機靈,聞到味兒不對,跑得比誰都快,怎麼現在反而成了個傻孢子?”
女孩弱弱地反駁:
“我不是傻孢子……”
離得太遠,祁洛隻恍惚聽到了說話的聲音,卻沒在意是誰。
他的注意力還放在警惕簡墨逃跑上,隻見對方跟酒保說了幾句話,那酒保便從酒櫃下面取出一個塑料袋,裡面包着的似乎是衣物。
簡墨輕巧回身,向着祁洛走來,走近了,揚了揚手中袋子,解釋道:
“上次來不小心吐了一身,朋友替我洗了。”
祁洛表情已經麻木,冷着臉道:
“知道自己會吐,為什麼還要喝那麼多?你是個成年人,能不能對自己的酒量有點數?”
“人生在世,不就是——浪得一日是一日?”簡墨見他生氣,笑得更加開心,“你别闆着個臉了,跟你爸一模一樣,再過幾年,你就長成他那樣的老古董了。哎,可惜他不肯見我,不然我要當面嘲笑他的兒子被他養成了這樣。”
“你——”祁洛剛想說些什麼,耳畔就飄來熟悉的聲音:
“我那時候是看到有個女孩子差點要被打到,才去幫忙的,你放心,我傷得不重的,過幾天就好啦。”
他蓦地回眸,視線牢牢鎖住卡座後面的人。
那人隻有一張後腦勺對着他,黑色齊肩短發柔順光亮,發梢不知是不是自己處理的,有些長短不一,算不上齊整,但也能誇一句别緻。
是整個首都都找不到第二個的,獨一無二的發型。
他沒有打草驚蛇,隻是擡手示意簡墨噤聲,沉沉看向那邊。
簡墨可不是他的部下,沒義務聽他的,見他連架都忘了吵,便也将視線投過去,随即了然,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
隻聽女孩繼續道:
“哎呀好啦,艾薩克哥哥,我這不是沒事嗎?而且多虧了我救了你們老闆,她答應我不炒你鱿魚啦,我是不是超有用的?”
隻聽一道磁性沙啞的男聲低笑,聽得人骨頭發酥:
“我們星星超棒的,棒死了。一會兒請你吃早餐,随便點。”
“好耶!”
随即,林星又壓低聲音問:
“不過你們老闆為什麼說看我眼熟啊?”
“不知道,聽說她本職不是酒吧老闆,可能還有别的工作吧,你說不定在别的地方見過她。”
“哦……”林星剛要說話,就被一道高大身影籠罩。
酒吧内光線昏暗,她一開始沒認出來,還是迎面襲來的木質香叫她恍惚想起來這人是誰。
臉色突然煞白,她下意識捏住艾薩克的衣袖,要往他身後躲。
祁洛眸色如墨,視線在二人身上轉了一圈,定定地鎖住躲在艾薩克身後的女孩:
“他是誰?”
林星本能地不願在他面前提及貧民窟那些遙久的記憶——那些看到艾薩克的瞬間,回籠些許的記憶,于是緊抿着唇,不說話。
她又往人身後躲了躲。
這下祁洛徹底被激怒了,找了人一晚上的疲憊、憤怒、心焦,以及見到她跟别人在一起時的放松和愉快,再聯想到她這幾天面對自己時刻意的閃躲與疏離,還有不着調的親媽火上澆油了一路——
轟的一聲,理智燃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