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很想抽根煙,但也隻是想想而已:“照片找人鑒定過了,是真的。手鍊上咖啡豆的采摘時間也和她說的相符。青山市那邊也派人去過了,有許多人都可以證明我和她在那裡生活過。包括我進過ICU的事情。這些東西至關重要,我怎麼可能不去查證。”
萊茵看着他,隻覺得這個人越來越難懂了:
“那你為什麼還要那麼對她!?你知道她有多難過嗎?”
“難過?”祁洛忽然嗤笑一聲,“萊茵,你還是太容易輕信别人了。她的謊言,算是高明,但隻要是謊言,就有破綻。”
“什麼意思?”
“我的人找到了拍照片的那個照相館老闆,他清楚記得我們當年拍照的細節,因為林星的要求很特殊,她要老闆想辦法借位,拍出我親吻她頭頂的一幕。咖啡豆手鍊年代久遠,難以查證。能夠證明我們共同生活過的街坊鄰居,空口無憑,拿不出任何有力證據。至于我進ICU的文字記錄,根本找不到,也就無從證實她所說的‘我為了救她豁出性命’這件事的真假,她随便編個理由就能把你糊弄過去,你也是天真,還跑到我面前替她說話。好在我們的對手是蟲子,如果是人類,你恐怕要被騙得把布防圖雙手奉上。”
祁洛每說一條,就拿出相應的走訪錄音舉證。
萊茵下意識反駁:
“不是的,你隻要多查一查,多查一查,就一定能找到證明你們相愛過的證據……”
“可我找到的,都是我們不曾相愛的證據,怎麼辦呢,萊茵?”祁洛輕飄飄地問他,“你信她,還是信我?”
萊茵語塞,半晌,才在這個艱難的二選一中做出了抉擇:
“信……你。祁哥。”
就在祁洛的一條條舉證下,他對林星源自同情的、空中樓閣般的信任,搖搖欲墜。
他恍惚想起,林星說的那些話,全都是她的一面之詞,而且沒有任何證據。
她隻是哭一哭,他就信了麼?
“嗯,你信我就好。不過,雖然她在這件事上說了謊,但撇開這一點不談,還算是個難得幹淨的戀愛對象,在首都可以算得上稀有了。”不知想到了什麼,祁洛眼眸幽深,“應該是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過男人。如果你要她,就去追,主動一點,現在的她應該不會拒絕你了。”
萊茵的情緒在他這短短兩句話裡過山車般直上直下:
“你、我……我沒有這麼想過,我真的隻是想……想讓你們兩個……”
祁洛并不關心萊茵到底怎麼想的,不過至少他明白,自己絕對不會碰林星了。
他本就多疑,一個借位就足以叫他把所有似是而非的證據統統歸類為“不可信”,而林星此人,在他這裡也算是徹底出局。
所以,他是真心希望萊茵能和林星在一起的。
萊茵能開心,他也能解脫。
至于林星?
她會開心起來的,總有一天。
……
林星下班回家,打開屋裡的燈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客廳一側的桌子。
看得出來,買桌子的人很用心,桌子質量很好,還配有折疊和收納,比原來的紙箱方便許多倍。
他走之前還替梅花換了水,幫她修了松動的水管,之後又從車裡抱出來一捧羊絨地毯,說是鋪在客廳或者卧室,這樣冬天可以不太冷。
想着想着,林星的嘴角不自覺翹了起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隻是突然之間,心情就變得很好。
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就到了新年。
這段時間,無論是萊茵還是祁洛,都沒有主動來找過她,她也沒有再和他們打交道。
她一直保持着公司-家-打工地點三點一線的生活,枯燥乏味中,竟生出些許安穩來。
林星沒有親人,在首都也沒什麼朋友。
硬要說的話,大概可以勉強算上近來關系變得不錯的特蕾莎,但她有自己的家可以回,不可能和林星一起跨年。
孤家寡人的林星盤算着用年終獎買火鍋材料,在家裡煮火鍋吃。
寒冷的冬日,熱騰騰的火鍋也許能讓這個沒有暖氣的出租屋暖和一點。
她裹上厚厚的羽絨服,圍着編織圍巾,整個人縮成了隻鹌鹑,哆哆嗦嗦離開了出租屋。
可惜她樓下的超市老闆特别任性,人家也要回家過年了,門把手上挂着明晃晃的“歇業”二字,玻璃門後面漆黑一片。
她無奈,隻能咬牙打車,到比較遠的市中心去,一路上不停安慰自己,至少市中心的商場,食物種類齊全,也不算白花打車費。
首都的氣候特别怪,現在已經是大年三十,卻還是沒有落雪,隻是濕冷,叫人從骨頭縫裡發寒。
林星緊了緊外套,付了車費,悶頭往商場裡走。
不停有行人與她擦肩而過,此起彼伏的交談聲落入她耳中,都是雞零狗碎的家長裡短,就在這些沒什麼營養的交談聲裡,林星低頭走進電梯,電梯門閉合,她忽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茫然擡頭,聽見聲音是從後面傳來的,一群人正在她身後交談着:
“我就說呢,祁少校怎麼可能看得上她?就算流落貧民窟,那也是龍困淺灘,暫時的而已,怎麼可能真的和小魚小蝦混在一起?還借位,啧,真惡心,心理多陰暗啊才能想出這損招……”
“我說哥,你也别費心摻和了,當心你也沾一身騷,到時候她見巴不上祁少校,來打你主意怎麼辦?依我看,她之前讓你進她房間就是在故意賣慘,好讓你看到她活得有多可憐,讓你同情他,你這種大少爺最容易同情心泛濫了,沖動起來什麼都做得出來,這不,還為了她跟祁少校求情呢,你看祁少校就比你清醒,人家心裡門兒清,一直冷眼旁觀着呢。”
林星隻覺得電梯裡的空氣愈發稀薄,她快要呼吸不上來了。
身後的人還在叽叽喳喳勸解,都是讓萊茵想開點的。
林星的頭越來越低,隻希望沒有人發現她。
電梯門開了,她向門口擠去,就在這時,隻聽見萊茵聲音低沉地嗯了一聲:
“我也是沒想到。她居然是這種人。”
一個恍神,她被别人的腳絆倒,摔在地上。
身後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