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林星輕聲問。

萊茵走近一步，微微彎下腰，湊近她，直視着那雙清亮透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幫你追祁哥。你要做什麼，我都幫你，約他出來也好，幫你傳遞消息也好，帶東西也好……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都可以跟我講。随叫随到。”

林星第一反應卻不是欣喜，她皺眉看向萊茵，小心翼翼地措辭：

“我——我暫時沒有什麼需要麻煩你的地方。”

無事獻殷勤。

她不敢接受太多他的好意。

人和人之間，是需要一定社交距離的。

可這個人好像沒有邊界感一樣，手說牽就牽，其他觸碰也毫不避諱，強硬地打破她給自己樹立的界碑，闖入她的私人領地。

就像是熱情又黏人的犬科動物，一門心思往她身上撲，被兇巴巴踹一腳，才會委屈地蹲到一邊去。

如果兩個人關系很好，他又是個女孩子也就罷了。

偏偏他們不熟，他又是個極具壓迫感的、身強力壯的年輕異性。

這種令人難以招架的強勢，到今天才好一點：

他看出她不願被觸碰，就收回了手，林星才得以喘息。

她默默想，真不知道他是對所有人都這樣，還是隻對她這樣。

而且，做錯事後這樣不惜随叫随到、拼命彌補的，他還是她見過的頭一個。

也許是被家裡養得太好，過得一帆風順，才會想要得到所有人的喜愛，一旦有人像她一樣，不買他的賬，他就會急得團團轉。

真是熱誠得叫人羨慕。

林星想，她就做不到像他這樣。

從前就沒有多少人愛她。

祁洛失憶後，愛她的人又少了一個。

如果每個不喜歡她的人，她都像萊茵這樣追在後頭讨好彌補，恐怕一天二十五個小時都不夠用。

總之——

林星冷淡的拒絕在萊茵的預料之中。

他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學着林星的樣子，轉移了話題：

“接下來你想玩什麼？”

“我想回家了。”

林星沒有看他。

她在抗拒。

萊茵下意識想讓她再多留一會兒——

他可以陪她在遊樂園逛一逛的。

今天免票入園，她過得這麼節儉，肯定舍不得以後花錢來玩，就算來了也是孤零零一個人。

他可以陪她的，讓她在阖家歡樂的遊樂園裡，看上去不是那麼形單影隻。

可是她不要他。

萊茵看着她别開的視線，心中發澀，輕聲道：

“那，那我說的建議，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我說過了，如果你是想補償我，不必做到這個地步。你給我提供了療養院的信息，我已經非常感激你了。”林星頓了頓，又補充道，“如果你是擔心他恢複記憶之後會遷怒你，也大可不必，我不會向他告你的狀的，請你放心。”

萊茵的話全都被她堵死，僵在那裡，半晌，隻能讪讪道：

“那，那我送你出去吧。這裡人多，挺危險的。”

這次，林星沒有拒絕他的請求。

同一個人短時間之内不能拒絕太多次，否則就是在結仇。

這是林星作為下等公民，在貧民窟摸爬滾打多年，總結出來的規律。

“走吧。”

萊茵果然顯得有些高興。

忽然之間，人群騷動起來，向着一個方向湧去。

萊茵下意識想護住林星，又急急收回手，隻虛扶着她，避免她被人群撞倒。

林星擡頭，隻看到他鋒利流暢的下颌線，還有緊繃的喉結。

這一幕和初次見面時，電梯裡的場景極其相似，她分明記得，那個時候的萊茵也是這樣護着她，連一絲多餘的觸碰都沒有。

有什麼模糊的東西從腦海裡閃過，但不等她思索明白，就聽人群裡喊道：

“花車遊行，是花車遊行！”

林星聞聲擡眼，卻見熙攘人群中，惹眼的二人姿态親密。

一瞬間四周似乎皆成黑白，隻有他們二人為彩繪。

鮮活到，林星能讀出祁洛那因人群擁擠而不耐的眉眼，以及為了斯特菈強壓下的煩躁。

斯特菈挽着他的胳膊，側頭和他說着什麼。

祁洛看了一眼花車，擡手護住她，二人趟過洶湧人潮，向着能圍觀到花車的最佳位置挪去。

他們皆容貌出色，吸引了不少目光。

還有人遊行都不拍了，偷偷拍他們。

“祁洛……”她呢喃着他的名字，卻不敢上前了。

眼睜睜看着二人漸行漸遠，她終于有些急了，倉皇向前緊走幾步。

祁洛肯定是可以恢複記憶的，她堅信——也不得不信。

最常用的辦法是情景重現，可是首都的遊樂園，青天白日，人流如織，玩什麼設施都要排上幾個小時的隊伍，和青山市那個破破爛爛的夜半遊樂園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重現不了一點。

她的目光終于還是将二人追丢了。

“林星？”萊茵順着她的視線望去，卻隻見人頭攢動，再也不見二人身影，“你在看什麼？”

她忽然不想回家了。

林星望着緩緩駛近的花車隊伍，輕聲說：

“我不回家了。我……想多玩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