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張床,我們都睡兩天地闆了,她怎麼好意思整天躺着的?”
特蕾莎忍住脾氣解釋道:
“說過了,她中了蟲毒,需要休養。”
“不是打過解毒劑了?都兩天了,早該好了,她肯定是裝的。”那女孩說着,将水潑到被褥上,刻薄道,“姓林的,起來!”
特蕾莎剛要跟她吵起來,就見艙門打開,祁洛裹着一身寒氣踏了進來。
他的視線在濕漉漉的被褥和林星忍耐的表情上停頓片刻,準确射向了拿着空水杯的女孩。
女孩顯然也沒想到祁洛會在這個時候進來,按照之前的規律,他應該在外面駕駛機甲,輕易不能離開才對。
可她不知道,機甲的控制台是連着休息室監控的。
女孩眼神遊移片刻,有些害怕祁洛找她麻煩。
祁洛讨厭林星是一回事,容忍在他面前發生欺淩事件,又是另一回事。
她剛打算開口辯解幾句,就見外界傳聞對林星厭惡至極的祁洛,三兩步走到床邊,将被打濕的床單連帶着呆若木雞的林星整個抱起。
“啊?你幹嘛去?”特蕾莎訝異。
祁洛側過半張冷若冰霜的臉,将林星的腦袋往懷裡攏了攏,好叫她不至于撞到門框上:
“特蕾莎,今晚這張床讓給你。”
特蕾莎一頭霧水:“啊?我沒想睡床啊?”
祁洛輕飄飄瞥了一眼剛才向林星潑水的女孩,眼中意味不言而喻:
誰都可以睡床,你不可以。
那女孩與祁洛對上視線的一瞬間,不禁脊背發涼,天塌了的感覺不過如此。
其實睡不睡床不重要,地闆都已經睡過兩天了。
但有祁洛這句話,就代表她在他那裡已經上了黑名單。
她還有個哥哥就在祁洛手底下當兵……得罪不起!
女孩識時務極了,在他身後叫道:
“不就是一杯水嗎?我道歉還不行嗎?林星,我錯了!是我不好,能不能原諒我?”
祁洛停住腳步,低頭看向裹在被子裡,隻露出一張燒紅小臉的林星,清冷面容下帶着一絲微妙的看好戲意味:
“你要原諒她嗎?”
他在讓她做選擇。
他在好奇,她在不同情境下,會做出怎樣的反應。
他還不知道,對一個人産生好奇,就是動心的開始。
林星聽聞祁洛這樣問她,浮浮沉沉的意識實際上也沒有多餘的心力去處理眼前的鬧劇。
就像那個女孩說的,不過是潑一杯水而已。
她連泔水都被潑過,怎麼會在意一杯清水。
看見懷裡女孩疲累地閉上眼,像是不想管這件事,祁洛便替她做了決定:
“等她身體好了,你再當面道歉吧。”
艙門閉合,隔開身後各懷心事的女孩們。
駕駛艙裡,萊茵正在操縱機甲搜尋地面上的平民幸存者。
看到祁洛抱着好大一坨被子過來,還覺得奇怪,定睛一看,裡面竟然裹着個林星。
他當即皺了皺鼻子:
“做什麼?”
祁哥今天發什麼瘋,之前不還對林星避之唯恐不及嗎?
怎麼今天就親親熱熱地抱上了?
那一瞬間,萊茵居然思考到了要不要随份子錢那麼遙遠的事情。
祁洛将再次昏睡過去的林星放在駕駛艙角落,那裡靠着引擎,烘幹被子隻要幾分鐘。
他蹲在林星身旁,替她掖了掖被角,才起身,面上籠着一層幾乎實質化的愧疚:
“特蕾莎跟我解釋過了。那天的青蛙确實是林星動的手。甚至,她猜,她從水裡被抓走後,也是林星救了她,否則絕不可能從巨蜻蜓手底下生還。昨天我看到了劉琦的屍體,驗證了她的說法。”
雖然很難想象,林星一個嬌小柔弱的小姑娘,是怎麼在兩隻蟲族手底下保住她和特蕾莎性命的,但事實勝于雄辯,事後在親自替她換藥的時候,祁洛也借機确認了,她手上也有蜻蜓胸足那種特有的鋸齒造成的外傷,而且比特蕾莎更為嚴重。
這說明用力握住胸足,給予緻命一擊的人,不是特蕾莎,而是林星。
以特蕾莎那種一根筋的交友方式,恐怕已經将救命恩人林星劃為了自己人範疇。
而祁洛,也因為之前對林星的冷遇和誤會,感到了一絲抱歉。
做錯了事,就要彌補。
在衆人面前替她撐腰,就是一種彌補。
這邊祁洛的所思所想,一點都沒有影響到林星。
她不知道祁洛已經心生愧疚,還兀自痛苦地溺在黑甜的夢裡,不願醒來。
她夢見了祁洛,不是現在這個二十三歲的祁洛,而是陪在她身邊的那個少年祁洛。
他說——
“别怕,有我在,你永遠可以有底氣。我會一直為你撐腰的。”
林星在夢裡哽咽地問他,那你現在在哪裡呢?
你為什麼還不出來,為我撐腰呢?
我也是有血有肉,有心髒的人啊。
我偶爾,也是想要被人偏愛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