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來?
是有事耽擱了?蛋糕沒烤好?路上堵車?加班了?還是……
他意識到自己在擔憂什麼之後,随即冷笑。
想什麼呢。
難道真的像兄弟們說的那樣栽在這個女人身上,白白叫他們看笑話?
她不來就不來吧。
他也不缺這一個蛋糕。
祁洛正要邁步往裡走,眼角餘光忽然瞥到了門邊垃圾桶裡,有個很顯眼的包裝。
他的眼皮跳了跳,緩緩走過去。
手工包裝的蛋糕盒。
靜靜地躺在垃圾桶裡。
……
今天作戰指揮部的幾個部員都很戰戰兢兢。
祁洛平時脾氣就不好,今天就更差了。
午休的時候,幾個關系好的部員湊在茶水間,試圖推理出祁少校今天心情差的原因。
有個戰後清點部門的來倒水,一下子就被他們逮住狂問:
“你們部門那個林星今天來了沒?是不是請假了?”
至少讓她來分擔分擔火力啊!
平時她不是就愛有事沒事往這裡跑嗎?
為什麼今早不見人影?
清點部的沉默半晌才說:
“她辭職了,說要回老家發展。”
不等幾人表達驚訝,他又補充道:
“昨晚有一架民用飛行器受到蟲族襲擊墜毀,我們部門收到了地方發來的傷亡者名單……
“其中,就有林星。”
一室寂靜。
“你說,有誰?”
一道艱澀的聲音從幾人身後響起,他們回頭望去,隻見祁洛站在門口,神情隐隐失控。
他一隻手撐着門框,骨節分明,關節處泛着用力過度的白。
清點部的沒說話,此時看到祁洛,眼神藏了些帶攻擊性的冷:
“你讨厭的人死了。不會再糾纏你了。恭喜你,祁少校。”
說完,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其餘幾人不敢再看祁洛的表情,魚貫而出。
寂靜的休息室裡,窗明幾淨。
樓下隐隐傳來部隊拉練的号子聲。
祁洛僵在那裡,隻能聽到心髒用力将血液泵到全身各處的聲音。
可他的手腳,還是慢慢地冰冷下去。
……
祁洛趕到出事地點的時候,地方部隊正在收尾。
蒼銀色的飛行器碎得七零八落,在荒野上綿延了一千多米。霜白色高草叢裡,被高溫烤成焦炭的屍體随處可見。
其中還夾雜着零散的蟲屍。
飛行器的班次有記載,所以遇難者名單是第一個明了的。
按照現場的慘烈程度,不可能有生還者。
祁洛遠遠地看到了正在清理飛行器殘骸的負責人,剛要走過去,腳底忽然踩到了一樣東西。
他低下頭,移開腳。
一塊已經破碎的終端。
隻有終端,沒有主人。
在環帶部位的邊角,貼着一小塊膠帶。
那是不久前,她的終端環帶掉了,他叫她去買個新的。
她搖頭,拿着當月發的工資,給他的辦公室添了個滴漏式咖啡壺,還有一大包上好的咖啡。
她自己的環帶,随便拿了截封箱的膠帶纏了一圈,磕磕絆絆地繼續用着。
祁洛的心髒猛地一跳,他緩緩蹲下身去,攥住終端,反複确認了很多次。
顯示屏已經碎了,被他觸碰後,忽明忽暗地開了機。
她是個電子白癡,自己的終端從來不會設開機密碼,也沒有人臉識别。
開機後,短信頁面隻有冰冷的一行字。
“生日宴。吵。打字。”
她在回複那一欄,還有着未發出的半句短信。
“我不想死,救”
屏幕碎裂,這行字滲了血,看不分明。
不等他琢磨清楚心髒的尖銳刺痛源自何種感情,終端耗盡最後一點電量,黑了屏。
祁洛蹲在那裡,锃亮軍靴染了泥土和塵灰,茫然地攥着沒了主人的終端。
他試圖去回想,最後一次見到她是什麼時候,她是什麼樣子。
為什麼突然要走。
痛得發木的大腦,開始遲緩地運轉。
那是昨天早上。
他從一大早就收到了許多生日祝福。
等他冷着臉從團簇的鮮花和賀卡中抽身,就看見她亮晶晶的眼睛,透過一張張辦公桌,遙遙地望着他。
終端叮地來了消息。
他很煩她在公事以外的情況下找他。
後來她乖覺了很多,慢慢學會了用終端打字,給他發消息。
他接受了這種交流方式,因為他可以選擇不看和不回。
【今天晚上你會早點回家嗎?】
【小時候每一年,我們的生日都是一起過的。】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怎麼撤回……你不喜歡我提過去,真的對不起。】
隔了一段時間,她的最後一條消息:
【其實,今天也是我的生日。我想和你一起過。我有很重要的話要對你說,放心,不會給你造成困擾的。】
一直到很久以後,祁洛都為這件事而痛苦。
她想說的很重要的話,究竟是什麼呢?
他再也不可能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