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狄拓緩緩擡頭,凝視她,神色古怪:“你……真敢放我?”
剛才她的命捏在南狄拓手裡,說得再好聽都像是求饒保命,這會兒占盡了上風,居然還要和他賭?
楚辭信誓旦旦:“重契乃是每一個賭博之人心中的至高真理,絕無二話。你敢和我賭,我就敢放你,隻是輸了可别耍賴皮。”
南狄拓意有所指:“你說放,就真能放嗎?”
楚辭并未解釋,直接拍了拍手,隐藏在暗處的滁州衛竟一一現身,站于兩側,分開一條路來。
南狄拓仰頭,重新審視女娘,忽然意識到,她從滁州王那裡得到的不僅僅是庇護,還有——
權柄。
楚辭微微笑,仿佛誘惑僧侶堕落的魔女:“我們的賭約将由神明見證,落子無悔……賭嗎?”
南狄拓沉默不語,最終輕輕颔首。
“等等,”楚辭揚了揚下巴示意:“來個人,卸他半邊胳膊……算了,兩邊都卸吧。”
南狄拓:“……”
楚辭笑眯眯望着他跌跌撞撞離去的背影,心下一松,這個隐患終于要解決了。
全程沉默的項一憂慮道:“真的放他走?萬一真讓他隐蔽身份,掏出成了怎麼辦?!”
他們隻想安安生生過日子,這就是個禍害,必定會咬死不放,卷土重來!
楚辭不懷好意的笑:“放心,跑不了。”
他身上“不小心”蹭了點桑蜜,放幾隻莊園大蜂,保準跟着他一路追。
蒼州王府的守衛的确需要好好改善了,這打也打完了,鬧也鬧完了,陸無虞姗姗來遲,終于登場了。
他且驚且怒:“你們帶着這麼多人藏入我府中,想幹什麼?!”
楚辭比他還怒,拍桌道:“沒想到你居然會這樣做!還真想勾結外賊,背叛大魏,成為王朝罪人!”
啊痛痛痛,早知道就拍輕點,這下好了,兩隻手都光榮負傷。
好大一個帽子扣下來,陸無虞眼睛瞪的更圓了,這個表情倒讓他少了幾分陰郁氣質,頗顯清俊可愛:“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難道不是你聯合圖南人綁架我,還讓他們藏匿在王府,别想狡辯,證據确鑿,地道我們都已經探到了!”
陸無虞長到這麼大,還真沒有被人這般污蔑,氣得嘴唇都在發抖,要不是他身有殘疾,不能動彈,恐怕要站起來拔劍殺她了!
他終究還是深呼吸兩口,忍住了:“我身為王脈,何須勾結異族,倒是你,來曆不明,相當可疑,我反而要懷疑有人賊喊捉賊了。”
楚辭:“你說不需就不需?證據呢?我隻知道有惡人害我受傷了,還将我綁來了蒼州王府,如何證明你和他們沒有關系,實證可有?”
陸無虞抿了抿唇,實在是叛魏的名頭讓他心慌,内心強自鎮定,忍着氣解釋起來。
楚辭糊弄他兩句,倒沒仔細聽他說什麼,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行,這件事我和阿赢再談談,你——謹言慎行,好自為之!”
速走,速走。
阿赢也跟着不見人影,看來是氣狠了,還得好好哄哄。
當白羊将被捆好的南狄拓拖過來時,楚辭的胳膊已經接好了,但她在山林莊園裡晃悠了一圈,都沒有找到陸長赢。
要知道從草原回來後,陸長赢連文書都要坐在她身邊批,楚辭單獨行動都還得跟他打報告,鮮有這樣尋不着人的時候。
楚辭和狼狽坐在地上的南狄拓四目相對:“你服不服?”
南狄拓倔強又陰沉,搖搖頭。
“行,不服就放了吧,一炷香以後再來抓你。”
楚辭将他打發走,頭都有點痛,明明受傷的是自己,為什麼還有她去哄人。
還沒得哄,人都找不到。
要知道從草原回來以後,陸長赢連批閱公文都得讓她在旁邊坐着,楚辭單獨行動都得跟他先打報告,鮮少出現這種尋不到人的情況。
情場失意,事業上就格外順利,南狄拓逃跑了,又被抓了。
逃跑了,又被抓了。
逃跑了,又雙被抓了。
逃跑了,又雙叒被抓了。
已經遠遠超出他們約定的三次期限,楚辭頗有耐心,也願意跟他耗,這麼一來一往不知多少次,每一次被捕,他都越發沉默,憔悴。
直到——
“服不服?”
南狄拓狼狽的盤坐在地上,一言不發,疲憊麻木,擡頭仰望楚辭。
如今連捆都不捆他,兩人之間的距離相當近,隻要他擡手,自信徒手掐死這個不懂武功的女娘。
他灰黑的眸幽深望向楚辭,又垂下眸,像一尊被擊潰的大理石雕像,巨石四分五裂向下滑落,發出轟然的聲響,最後隻剩一地碎石狼藉。
“我不會做背叛圖南的事情。”
楚辭挑眉,有戲了。
“請放小那顔離開。”
楚辭意識到“小那顔”指的是老二,她很想說,有沒有可能他本人其實不想走,在這兒呆的還挺快樂。
但最後隻是應了聲:“好。”
南狄拓垂首,擺出臣服的姿勢,聲音嘶啞:“願——奉您為主,供您驅使,絕無二心。”
倒也不必這麼莊重,打工人罷了。
楚辭扶起他,伸出手,掌心向他:“落子無悔,神明見證,十年之後,放你自由!”
南狄拓同樣伸手。
兩手掌相擊,發出清脆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