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聞渝按約定去廳堂,大抵是與遊峰有談話在先,李天沒透露更多的消息,全是聞渝已經知曉的。最後李天噓寒問暖幾句,便接到下屬傳信,同衆人告别折返軍營。
老呂頭令仆從給來客備好早膳,鄧軒傷勢未見好轉,行路不便,應覺端着碗去房間喂他。
這廂大柱國将軍一走,李钰興高采烈神采飛揚,忙不疊道:“快快快,把養的紅喉歌鸲提出來,給我朋友們開開眼界。”
老呂頭撓頭搔耳,咿咿呀呀半天,腳愣是沒挪幾寸。
李钰皺眉道:“呆這裡作甚,還不快去?”
老呂頭拉着苦瓜臉:“世子爺,不瞞您說,大人前段時日來這兒,讓老奴把它……把它……”
他下文卡在嗓子眼,李钰就知道壞事,緊張道:“我爹把它怎麼了?”
老呂頭小聲道:“送給太子殿下,昨兒剛丢掉性命。”
李钰兩腿頓時朝外蹬開,差點雙目發黑暈過去。他顫聲道:“那隻紅喉歌鸲是我辛辛苦苦讨到手的,精心喂養兩載,居然說沒就沒。”
老呂頭此時好似格外單純,火上澆油:“方才大人還讓我給您帶句話。”
李钰:“……什麼話?”
老呂頭:“大人說,這幾載少回府少通信,在外苦修曆練,免得惹他心煩。”
李钰喃喃道:“可真是我的好爹。”
旁邊的段天佑咬口紅糖饅頭,口齒不清地補刀:“怪你自己,連隻鳥都藏不住。”
李钰瞪他兩眼:“好生吃你的飯,不會說話别吭聲,”他撇過去對聞渝道,“聞兄,我們去哪兒找圖案?聞兄,聞兄?”
他伸手在聞渝面前揮兩下,聞渝這才眨了眨眼轉頭:“何事?”
“我問去哪兒找你說的那個圖案,”李钰道,“你怎麼沒精打采的,氣色也不好。我爹為難你了?”
聞渝搖頭,把碗筷一推:“我找到那幅圖案了。”
他話音剛落,衆人目光落在他身上。
聞渝察覺到遊峰的視線,并不回望搭理:“在我房間雕花木盒裡,以前我臨摹過。”
他對其餘人說句場面話,旋即起身就走。
屋外陽光勢頭正好,聞渝在花壇邊轉悠片刻,果然聽到身後傳來極輕的腳步聲。
他置若罔聞,隻當旁邊刮了陣風,手指撫摸叢叢薔蘼花瓣,拈住裡面一枚,指腹揉撚。
“看來聞大俠心情尚好,來此賞花,”遊峰笑道,踱步到聞渝身側,“但這花生得妍麗,不欣賞的确可惜。”
聞渝連個眼神未曾分給他,提腳往别處去。
遊峰跟在他身後:“聞大俠,我近來可沒招惹你,生我氣做什麼?”
聞渝頓住腳,側過身,目光冰冷地斜刺在遊峰臉上:“别跟着我。”
他嗓音低沉略帶絲疲倦。
遊峰皺了皺眉,下意識去捉聞渝的手腕把脈:“哪裡不舒服?”
對方卻不着痕迹地避讓開,手負在身後。
聞渝向後退了幾步,淡聲道:“沒有,我有事,你繼續賞花。”
這次遊峰沒再跟上來,隻是站在原地默默看着他的背影。
聞渝藏在袖底的手緊握成拳。
他蓄意在衆人面前放鈎子,試探番遊峰。這人倒是比以前坦誠,徑直前來套話。
聞渝到房間後,守在門口的其餘人得到邀請才進屋。
他拉開抽屜拿出雕花木盒,拿出裡面厚厚疊着的信箋,挑出臨摹圖案的那封。
段天佑“哇”了聲:“這麼多信,全部是寫給遊劍首的。你小時候也崇拜他?”
李钰敲打道:“小屁孩不懂,少說幾句。遊峰二十年前才師出有名,幼年時說不定還在玩泥巴。”
沒等段天佑反駁,聞渝掐斷兩人吵鬧的苗頭:“你們對這圖案有見解嗎?”
段天佑自然看不懂,李钰認真細瞧半晌:“應該是郝玉國的,他們皇家貴胄喜歡養死士,國君管不着。不過許多人都養,圖案不盡相同,花紋又雜亂得很,難以分辨。”
他偷瞟眼遠在屋角的遊峰,悄聲對聞渝道:“遊峰去過郝玉國,問他?”
聞渝擱下信箋,忙裡抽空地循話看過去,很快收回視線:“不用。郝玉國誰家養的死士最多?”
李钰道:“我知道三個。郝玉國的平王府,丞相府,還有太師府。”
聞渝神色凝重:“平王府?”
郝玉國平王的嫡長子,正是先前拜訪天淵派派主的世子。
為何會這麼湊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