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院外傳來輕微動靜。
祁聽白徐步走到屋前,左右觀察,确定沒有異樣,擡起隻手輕輕推開門,虛浮地踩進去,輕手輕腳關好門。
“走。”聞渝多耽擱了會兒,待屋中燭燈點燃,爬起身,帶着遊峰飛掠到院中。
他食指在糊窗紙戳開個豆大的小洞,側臉貼上去查看詳情。
屋内空無一人。
果然有問題。
聞渝推開房門,示意遊峰進屋,随後迅速無聲地關好門扉。
宗主的房間相較其他廂房華麗大氣。牆挂一幅骨力遒勁的字,下方裝裱繡花圖。往裡走,圓形茶桌擱放在梨花木床前,茶托烏黑金勾細紋,茶具精美。桌邊燭台繁複優雅,在白瓷花瓶倒映出鮮亮火光。
聞渝卻潛意識感覺相當奇怪。
房屋裡垂挂着層層紗幔,燭光流瀉,美得朦胧。
像是……嬌俏姑娘的閨房。
聞渝想開口問話,遊峰卻手指抵唇,讓他别出聲。
掀開茶壺蓋,遊峰指尖蘸水,在桌面劃出水痕。
共有四個字。
人在屋内。
這“人”自然不單是指祁聽白。
還有内鬼。
聞渝神情凜冽,對遊峰颔首以表了解。
遊峰又蘸水寫了兩個字。
密室。
聞渝不覺驚訝。
一般門派的首領都會有密室,用來放置絕世秘籍,或者奇珍異寶,或者作為自己打坐練功的地方。密室的機關也不盡相同,暗格、鑰匙、奇門遁甲、五行八卦,有的請機關師設計,有的則自己布置。
他在床鋪牆壁到處摸索,轉動花瓶,找遍可能存在機關的地方。
遊峰站在入門處,似有所思地盯着牆壁。
聞渝走上前,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正是那幅好字。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下側的刺繡則是白嫩如雪的茉莉,惟妙惟肖,精美非凡。
又是茉莉。
聞渝沒想通。
到底是因為宗主偏愛茉莉花,還是有其他緣由?
遊峰卻提腳走向茶桌,拿起茶杯,緩慢轉動着打量。
聞渝跟在他身後,将茶杯一一擺放出來,露出茶托全貌。茶托上繪了朵格外漂亮的睡蓮。
他盯着這朵睡蓮半晌,登時恍若大夢初醒,理解其中精妙。
“海納百川”,“海”帶水;茉莉五行雖屬金,卻喜溫暖潮濕,适宜五行屬水之人;睡蓮為水生花,強水。八卦之中,坎為水,按照其方位,在正北方。
他拍了下遊峰的肩膀,沾濕手指,在茶桌寫下個“北”字。
屬于這個方向的僅有燭火台。
聞渝上前拿起根短小蠟燭。
咔哒輕響,廳房塌陷塊逼仄的方塊洞口,過于窄小,僅限一人通過。
兩人相視而對,俱往洞口走,一股濃郁的血腥味湧上來。
聞渝做口型:“小心。”
潮濕生苔的階梯從洞口一直蜿蜒向下,黑得像是望見不到底,耳邊偶爾傳來滴滴答答的水落聲,腥味越來越重。
聞渝拔出長劍,讓遊峰跟在身後,燭火的光微微地飄。
樓梯似乎是旋轉的,他們走了片刻,終于聽見點詭谲響動。
刀捅進身體的噗呲聲,男子痛苦的悶哼,還有嘩啦啦的倒水聲。
再往下旋轉個彎,溫暖的橘火光芒從底下散溢,瑩潤魅人。
“你……你們到底還要殺多少人才停手!”
聞渝心弦一緊。
是祁聽白的聲音。
“讓這種卑賤的人做藥引,已經是莫大榮幸了。至于你,我留着有更大用處。”
陌生的男音,卻像是掐着嗓子喊出來的,聽得聞渝蹿起一身雞皮疙瘩。
但另一件事更引他注意。
藥引?什麼藥引?
又是刀鋒入體的聲響。
聞渝顧不得再多想,扭頭對遊峰道:“我去救人,你待在這裡别動。”
他幾步跨下階梯,沖進地室之中。
鋪天蓋地的惡臭雷雲滾動般席卷來,堵塞犄角旮旯。
整間密室全是屍體,未曾剝皮用繩子倒挂的,血珠一顆顆往下滴落。被剝了皮的血屍堆積高摞,壘成座小山。
祁聽白穿着亵褲,上身裸|露,手腳纏繞繩結,緊緊束縛着,被綁死在木架上,旁邊擱着杆竹筒。
他的腹部劃開長長一道傷口,血水沿竹筒流進浴桶中,而浴桶裡還坐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