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越黎說得沒錯。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有所行動才會知道結果如何。
于是陳元蘇漏夜捧着一疊書冊跑去“跨山”找宗政攸。
宗政攸果然在“跨山”當值,隻是屋裡還有别人。
陳元蘇在屋外聽見裡面說話的人聲音很耳熟,像是薜懷雲。
陳元蘇在屋外站着,不知道該進去打擾,還是等他們聊完再說。轉念一想在外面等更像是偷聽,他心裡一橫,決定冒昧進去打擾。
剛邁步便聽到薜懷雲提到公玉謹三個字:“你都知道我與公玉謹的事?”
宗政攸的聲音不緊不慢,一如他上課時的語調口吻:“你表現得太明顯了。以前在學宮求學時,你便是如此。阿黎也說過你易感情用事,過于深陷其中。你前些日子還去找阿黎給你開藥了?唉,須記得你如今身份。”
“阿黎跟你說的?”
“是我恰巧看到了。”
“……我學不會你與阿黎這樣的冷靜自持,清明在躬。”
“我并非在怪你。隻是你該清楚,與學生厮混終究不合禮法。惶論那是皇子,你該有所分寸。”
薜懷雲良久才道:“我明白。我也已和他劃清界線,從此再無瓜葛。”
陳元蘇聽得膽戰心驚,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聽下去。
沒想到薜懷雲也是宗政攸和高越黎的同窗,聽着三個人以前的關系還不錯。這麼說來,他們還是自己的學長?
薜懷雲剛才說他和公玉謹已經劃清界線,他這麼有行動力嗎?
宗政攸的聲音略帶訝異:“竟是你主動抽身?”
薜懷雲苦笑:“多虧一位學生的提點。想來真是自愧,竟需學生來教我做事。”
“喔。哪位學生有此能耐?”
“不知你對陳元蘇這位學生有何印象?”
陳元蘇心裡咯噔一聲,立刻屏息靜氣,不敢弄出一點聲響。沒想到自己會被點名,自己還親耳聽到了。
陳元蘇在心裡暗罵自己,當初就不該那麼沖動。這次慘了,虎口未出,又被狼盯上。
宗政攸想了想,道:“是那位入學後便與人打架,後又摔傷腿在醫館養傷的濱州陳氏之子?”
“正是。”
“此人頗乖巧順直,尚算勤學用功,除此之外再無特别之處。”
對對對,陳元蘇很贊同地連忙點頭,他就是想給人這樣的印象。
“我也曾這麼想。但正是他的話讓我幡然醒悟了。我敢斷言,此子日後必有大成。”
“能不能有所大成端看他自身意願,我們隻是引路人罷了。不提這些。下月末便是學宮一年一度的六藝比試,祭酒已經征得朝廷同意,借用皇家獵場作騎射比試的考場。”
“每年比試都有學生受傷,醫館也該增派些人手。”
陳元蘇還是頭回聽說有比試,有些慶幸聽到了第一手消息。可他再偷聽下去就是竊取比試情報,被發現就慘了。剛好沒再提到他,于是陳元蘇假裝剛來到屋前敲門。
宗政攸和薜懷雲互相對看一眼,不知誰會這麼晚還沒睡來找宗政攸。
“宗政先生,我是元蘇。”
門外響起的聲音的确是陳元蘇。宗政攸道:“進來。”
陳元蘇推門進來,見到薜懷雲,又向他躬身行禮:“薜先生。”
薜懷雲點點頭,看到他手上捧的書冊,問道:“這麼晚了為何還不睡?門禁早過了。”
陳元蘇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樣:“學生已然痊愈,明日便會上學。擔心來不及把這些書冊還給宗政先生,便過來了。”
宗政攸:“書放一邊罷。”
陳元蘇點頭,把手裡的書冊放到書案的一邊,又拱手道:“學生告退。”
“嗯,回去早些歇息。”
薜懷雲見陳元蘇轉身,跟着道:“我也該回去了。元蘇,我與你一道走。”
陳元蘇沒有拒絕的理由,隻能勉強應下。
宗政攸瞧着薜懷雲和陳元蘇關門離開,戒尺不斷在手心輕敲,目光變得複雜無奈:“唉,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薜懷雲與陳元蘇并肩走在小道上,寒風斜吹,手中的紙皮燈籠便随風搖晃,光也跟着晃動。
陳元蘇不敢與薜懷雲并肩行走,故意走慢或走快地錯開。但薜懷雲總能跟上他的節奏,不知是否有意為之。避免不了,陳元蘇隻能任由兩人齊肩并行。
薜懷雲忽然開口道:“之前的事謝謝你,元蘇。”
陳元蘇腦子轉得很快,立即回道:“先生言重,是學生冒昧了才對。”
“不冒昧。你向我谏言應是鼓足了勇氣,亦有對我的關懷之情。我知我沒有為人師表的模樣,可性情如此,也無可奈何。你……不會嫌棄我這樣的先生吧?”
陳元蘇的腳步猛地變沉重了。
薜懷雲忽然開誠布公地對他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不會是把對公玉謹的心思轉移到他身上來了吧?
不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