薜懷雲走近陳元蘇,端坐下來:“我今日無課,不知你受傷了。可還好?”
“勞先生挂心。尚可,隻是需要休養一段時日。”
“原來如此。”
“先生來尋高大夫是哪裡不舒服麼?”
薜懷雲搖搖頭,映着燭光的臉有些發紅:“隻是找他開些藥膏罷了。”
藥膏?什麼藥膏?陳元蘇偷偷打量了薜懷雲全身,好像也沒見到什麼傷口。
他又想起昨晚公玉謹房間傳來的聲音,再看看薜懷雲的神色。
不會是那種藥膏吧?
薜懷雲看到他手上拿着《周易》,笑了笑:“你真是用功,在我的課上也從未走神兒。日後定是個前程無量的學生。”
“得先生如此誇贊,弟子委實不敢當。”
“也難怪阿謹如此看重你。”
好端端的怎麼聊上公玉謹了?他才不需要也不稀罕被公玉謹看重。
“得他看重,說不定你從學宮肆業後便能平步青雲,成為股肱之臣。”
“先生,此話可說不得。弟子未想得那麼長遠,對入朝為官也無甚興趣。”
薜懷雲目光柔柔地看着他:“那是對公玉謹此人有興趣的意思?”
薜懷雲這樣的結論是從哪裡得出來的?究竟對他和公玉謹有着怎樣的誤會?
“先生此話何意?弟子與公玉兄隻是鄰居和同窗,無其它關系。倒是先生……”
雖然對付不了公玉謹,但他總可以向薜懷雲抱怨一下吧?何況如果能讓薜懷雲清醒過來,遠離公玉謹這樣的渣男,還是功德一件。
薜懷雲聽着陳元蘇的話,有些疑惑:“什麼?”
“先生與公玉兄的關系又如何?昨夜你是否在公玉兄的屋裡?”
薜懷雲聞言頓時怔愣住了。他柔美的臉上染滿紅暈,眼睛瞪得很大,一副震驚無措的模樣。
“……你在說、說什麼?”
連聲音都在發抖。
陳元蘇說這些話不是故意為難薜懷雲:“先生,庑舍的牆壁并不厚,你們的動靜我都聽到了。我無意拆穿你們的關系,亦不想以此要挾你做什麼。隻是希望先生明白,我對他無任何想法,也不關心。”
“……”
薜懷雲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身體也開始顫抖了。
陳元蘇放下書,決定正視薜懷雲:“先生會如此不顧綱常,與他厮混,諒必用情極深。可先生是否知道那人卻并非如先生這樣,非他不可。”
身為教書先生,薜懷雲反被學生的陳元蘇教育了,薜懷雲的心情很複雜。有震驚有羞恥,也有怒氣和窘迫。
“你如此了解他麼?”
“我并不了解他,隻是見過他帶不同的人回庑舍。先生真的甘願自己一片真心被踐踏麼?離了他,說不定還有更好的選擇。”
薜懷雲木然注視陳元蘇:“更好的選擇……是指你麼?”
咦?陳元蘇滿頭問号。
為什麼更好的選擇會是說他?
啊!陳元蘇悟到了。
薜懷雲不會以為是他看上他,想讓他離開公玉謹,好讓他取而代之吧?!
那誤會可就大了!
“除了我。”
薜懷雲低下頭,眼簾半垂:“你說的我都知曉。”
原來他都知道,那好辦了。
“你都知曉卻仍甘願成為他其中一個玩物?先生這樣如何以身作則,教授的課業又如何讓人信服?”
他說得非常正确,薜懷雲無言以對。
薜懷雲知道自己不配當夫子,但感情之事又如何能控制得了?如果公玉謹能選擇他,他不當這個夫子也心甘情願。
陳元蘇繼續說道:“先生以為隻要你真心對他,容忍他的所作所為,假以時日他就會被你感動,然後浪子回頭,回報他全部的愛?”
被陳元蘇說中心事,薜懷雲雙手死死攥住衣袖,内心訝異無比,不知陳元蘇還知道些什麼。
他一個平平無奇的學生,為何像是自己肚子裡的蛔蟲,知曉自己的想法?他又為何如此了解自己和公玉謹之間的事情?
他究竟是……
“先生,那隻是妄念。他不會為你做任何改變,趁早抽身而退才是最好的法子。”
薜懷雲在沉默,良久的沉默。
想說的都說完了,陳元蘇心裡舒服多了。
薜懷雲能聽進他的話,和公玉謹分手是最好的結果。如果聽不進去,那他也隻能祝福他們鎖死在一起。
“唉……你能與我說這些推心置腹的話,我很感激你。”薜懷雲慢慢起身,眼角微紅,聲音也有些苦澀沙啞:“有情風、萬裡卷潮來,無情送潮歸。我會好好想想該如何處理我與他之間的事。”
“先生能如此作想,弟子深感欣慰。先生也請放寬心,你與公玉謹之事我絕不說與他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