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之揚隻是低頭看了潛水電腦,随後揪住我的潛水服帶着我往上升。
冒出頭來時,我又像條狗大口喘息。
而傅之揚默默一個人爬上了岸,躺在池邊。
她大字型的躺着,胸口随着呼吸不斷起伏,用警告的語氣說:“方棠,别給我搞這套。”
我受不了那身體下面那團烏黑的池水,那不是深潛池,那是我心底的地獄。我極速往岸邊遊去,趔趄着順着梯子走上去,我走到傅之揚身邊盯着她沉思。
我隻能哄哄她,“我感覺自己對恐懼症有了些許好轉。”
傅之揚不想看我,她兩手搭在腹部上,閉起眼。
無響應的病患,會制造最棘手的陷阱。
她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靜悄悄的磨平了一切,明明她剛剛驚恐快要發作,明明她身體裡有座活火山,噴發出的岩漿讓她有切身之痛,明明她有好多可以逃避的渠道,但她總風平浪靜的如和萬物并不相交。
一塊硬鐵真的會碰得人頭痛。
“不是說餓了嗎?去吃飯。”
傅之揚不為所動,她輕輕開口,“我今晚就搬回宿舍。”
….
和她對視的我有了幾秒的空白,思維在網脈中找不到認知,我又一次的失語。
随後我能感受到情緒在緩慢的流淌。
我出現了惶恐。
我甚至清晰可辨自它從何而來——沙發旁邊那盞閱讀燈即将失去傅之揚的垂愛。
我要失去傅之揚了。
“那我送你回去。”我用正常的語氣說着,盡管我内心的孤獨盡顯,但我仍舊保持一份自然,歸還她的自然。
傅之揚指着訓練大廳的出口,“你先走吧,我晚上自己過去拿。”
我聽從她的旨意,轉身往訓練大廳出口走去。
深潛訓練廳地闆都是防滑墊,赤腳走在上面紮得腳心痛癢,頭發上的水随着我晃動不停掉落。
我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入水聲。
不敢回頭看。
此刻他者性誘發了我的孤獨感。
強烈冒頭,但又抓不到的根源的似是而非。一個單獨的意識的泡沫,在碰到其他個體時便惱怒地破損了。
尤其是靠的太近,碎的會又快又奚落。
我安安靜靜地背着她走,路過氧氣罐,把傅之揚剛剛扔在地上的毛巾撿起來,它看起來已經濕透了。
我趁着蹲下撿它的時候,不經意地側身去看,傅之揚跳進了水裡,水池裡隻留下波浪形狀的線條。于是我便大膽的回身,地下太滑差點讓我摔倒。
我走了兩步又站定,有的時候看透那層馬賽克隻需簡單的一瞬。扶着牆的我突然笑出了聲音,我真切地感到歡欣,同步又發出了鄙夷:精神沒點錯亂真的幹不好咨詢師這個行當,看來我退伍的選擇确實是個錯誤,但很高興我荒蕪、粗糙的心,開始生出了華麗又複雜的反應。
我的讀心術終于讀懂了思鄉之情。
她思念那個普吉島。
而我開始思念那個有她的海洋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