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傅之揚下海作業已經過去二十天,她本該在三天前的下午來我辦公室報道的,但她失約了。
她像在深潛池似的,撲通一聲跳下水,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查了内部系統,沒有發現她的蹤迹,甚至連下海作業的時長也被隐去。
于是我又和老王打聽了情況。
他支支吾吾的也說不清楚,但總結下來,他知道傅之揚身體出了狀況,卻不想如實相告。
我挑了周五下班時間給李帆打了通電話。
先開口的人是我,所以總要客套一句,“說請我吃飯不會忘了吧。”
“沒忘!哪敢忘!”
我聽的出李帆很忙,周圍亂糟糟的,語氣充滿了敷衍。不想浪費彼此的時間直奔主題,“我給你這通電話是想聊聊傅之揚。”
“啊。”
李帆有了片刻的停頓,随後電話變得安靜起來,聽的出來他在乎接下來與我的對談内容。
他在意,他關心,讓我有了幾分的把握。
于是我說:“我聽說了。”
每與人交流,總覺得自己像個心理詐騙犯。
甚至我還加重了語氣,帶上了一些惋惜和同情,“她現在怎麼樣,沒事了吧。”
“你哥跟你說的?……他真是,嘴上也沒個把門的。”李帆是個直心眼,每天就知道帶兵訓兵,從不和人兜圈子,“哎呀,反正小傅也得從你這裡走征詢,你早晚也會知道。”
情緒是個難說的東西,但它的發生總有迹可循。
或許是某瞬間,我吃不準未知的事物會怎樣發生,不能斷定她是否還會再次出現,所以我會覺心跳提速,在搖擺之間清脆地碰出響聲。
我在為她緊張。
“這事很嚴重嗎?”
“上面沒追究我們潛水部已經謝天謝地了,你不知道我這兩天為了這檔事政委罵了我多久,吓得我都沒合過眼。”李帆吐了口氣。
很顯然他沒聽出來,我問的是傅之揚,而不是他。
但人本就自戀又利己,我允許他的安慰補償向自己靠攏。
所以我隻能出手安撫,以便自己握掌控節奏,“傅之揚的脾氣你也知道,我跟老王也說過,她這麼毛毛糙糙的總晚出事,就是苦了你這幾天沒休息。”
“辛苦我不至于,反正遭罪的是她自己。”
我捏着眉頭,“那她現在人在哪呢?我一會下班順便去看她。”
“802住院部。”
李帆說完還有些難為情,反過來求着我幫他忙,“方醫生,我們這隊裡也沒個女的,也不知道怎麼照顧小傅,你說她又沒個室友….我去文職那打聽了一圈,結果也沒一個和她熟的….”
“沒通知家裡嗎?”我借機詢問。
李帆氣惱道,“傅之揚要求我們不許給家裡說。”
我收了辦公室的文件,拿着外套往辦公室外走,皺着眉卻笑着說,“這忙我幫了你,你可就欠我兩頓飯了。”
“沒問題,過完年叫上你哥咱去燒烤。”
我往樓下疾步走着,李帆卻聽不出我聲線裡的波動,“你要是被他帶歪了,給我撺掇什麼相親局,以後什麼忙我可都不幫了。”
“我不敢有這心思。”
我着急往停車場走,沒心思客套,“有事電話聯系,我先挂了。”
跑到車旁,發動車子,往醫院開的路上給王城去了通電話。
“傅之揚嚴重嗎?”
車載揚聲器傳出王成沒睡醒的聲音,他迷迷糊糊的,“你聽誰說小傅出事了?”
“剛和李帆通過電話,我現在在去802的路上,我都知道了。”
這是種話術技巧,在心理學中叫掌控權施壓。示意對方我了解過情況,掌握了部分事實,但我還是願意再聽聽你的想法,相信我們彼此之間會非常愉快的合作,以次獲取信任。
可能他也是真笨。
停頓了會,從床上爬起來,“也不是很嚴重,就作業的時候出現了低溫症,可能是太暈了導緻氧釋放沒校準。”
“說點我能聽懂的。”
“就體溫過低暈了,又因為暈了減壓沒處理太好,就昏了。”
“具體呢?”
王城道:“具體我不知道,我又不是醫生。”
我心煩着繼續問,“我指的是這件事的後果,會影響她以後下水嗎?”
“這倒不至于。”王城說完,琢磨了好一會。
我給了他兩個選擇來供我縮小答案範圍,“是潛水鐘出現意外故障,還是人員檢查出現了疏漏。”
“就老程的設備被油管架給纏了,小傅沒經過地面放行就下去撈人了,結果暈了。”
“好,挂了。”
“哎!你等會兒!”
王城在電話那頭琢磨一陣,“你剛才是不是套我話呢?”
車子駛過收費站,“我要上高速,不跟你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