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彌深聲音有些啞,其中含着不加掩飾的委屈和難過:“你為何沒有追殺刺客的事?是不在意我了嗎?所以,都懶得去查了嗎?”
卞持盈聞言,無奈地笑了一聲:“這是什麼話?事發當日我便讓人着手去查了,隻是怕擾了你養傷,所以沒告訴你。”
“活捉的刺客頭子是民間反黨,已經就地格殺了。”卞持盈歪着腦袋看他:“事情已經了結了,所以我沒有與你多說。”
彌深抿抿唇,有些赧然:“是我誤會你了,阿月。”
“不妨事。”卞持盈聲音輕輕:“你好好養病,等你好起來了,我們一起去戲園子看戲,好不好?”
彌深“嗯”了一聲,目光落在她柔軟的眉眼上,眼裡暈開層層疊疊的笑意:“好。”
在宮内養病的這段日子,是彌深過得最快樂的日子。
每一日他都能看見卞持盈,都能和她親吻擁抱。她得了閑會陪他吃飯說話,給他念書聽。
等他可以下地了,逢出太陽時,他們會攜手去園子裡散步,曬曬太陽,很是舒适。
舒适到彌深就想這樣一直下去。
一日午後,二人小憩起身來。
“阿月,我傷好得差不多了。”彌深趴在榻上,眼巴巴望着正在穿衣的卞持盈:“我們什麼時候去看戲呀?”
卞持盈低頭系着腰帶,抽空回他:“怎麼?是這段時日無聊了?”
彌深:“不無聊,有你陪着我,我一點也不無聊。”
“我隻是……”他盯着她看,視線不曾挪開半分:“我隻是想和你一起出去玩。”
卞持盈突然擡起頭,她想了想:“這樣算來,馬上要過年了。”
彌深笑:“對啊!馬上要過年了,馬上就是元嘉十年了,阿月,這是我陪你的第十年。”
卞持盈正背對着他整理衣襟,沒有回應他。
“阿月。”彌深探着腦袋去打量她:“你怎麼不理我。”
“嗯?”卞持盈回身往榻邊走去,她撣了撣衣袖,問他:“你說什麼?我沒聽見。”
彌深朝她伸出手:“我說,我已經陪你快十年了。”
卞持盈牽住他的手,聞言有些感慨:“是啊,你我即将第十年了,還真是……歲月如梭。”
彌深擡頭看她,眉眼彎彎:“阿月,我們什麼時候去看戲?我傷都結痂了,已經沒事了。”
“再等兩日。”卞持盈低頭,輕柔撫着他的臉龐:“再等兩日吧,再養養。”
彌深:“好,我聽你的。”
卞持盈在榻邊坐下:“等兩日,我們出宮去,去戲園子看戲,去吃以前常吃的吃食,逛逛街,熱鬧熱鬧。”
彌深眼睛一亮,忙不疊點頭:“好啊好啊!你我已經許久沒有一起出去玩了!”
卞持盈笑着望着他,呢喃了一句話,彌深沒聽清,他側耳去聽:“什麼?”
她莞爾,眼底笑意漸逝:“沒什麼。”
隻這兩日,彌深便等得心焦如焚,好不容易等到出宮那日,一大早卞持盈便被晏淑陶叫走了。
彌深氣得站在檐下吹了半日的風。
日上三竿,卞持盈這才趕回來,對他歉然一笑:“有點事耽擱了,走吧,咱們出發吧。”
彌深這才陰轉晴,高興地和她一起并肩走着。
檐下,寶淳倚着柱子曬太陽,她懶洋洋眯着眼,看着二人并肩離去場景,嘴角揚起一抹冷笑:“我看你能嚣張到幾時。”
已至年關,街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卞持盈梳着簡單發髻,穿着绯紅襖子,和彌深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不知看見了什麼,她面上揚起一抹笑,指着小巷前方左側:“你記得以前住在這裡的王家不?那時候他們家種了桃子,枝頭探出牆來,你眼饞得不行,悄悄去偷,卻被人拿着掃帚死命追打,被趕得滿街亂竄。”
彌深也記起來了,他笑笑:“怎麼不記得?桃子沒偷着,反而丢大了臉。”
時辰還早,二人慢慢悠悠在巷子裡逛着。
年少時,卞持盈每每難過郁悶時,彌深便拉着她,在巷子裡竄來竄去,帶她找樂子,逗她笑,陪她解悶兒。
“這裡……”走過幾條巷,卞持盈又指着一處牆角笑:“那一日螞蟻搬家,你蹲這兒看了許久,腿腳都蹲麻了,隻得一蹦一跳家去,卻被人傳言彌家小郎君腿腳有疾,氣得你到處跑,還邊跑邊喊‘我好着呢!我腿腳利索得很’這樣的話,笑得人前俯後仰。”
舊事重提,彌深亦是滿目笑意。
“不得不說,以前我性子是真差。”彌深歎口氣,望着前邊兒灑滿陽光的巷路:“也多虧你能忍受我。”
卞持盈垂眸看着腳下的路:“不,是多虧了你能忍着我。”
彼時她有些呆闆,有些木讷無趣,幸而有彌深拉着她在滿大街亂竄,這才沒有讓她成為書呆子。
“現在還會怨崔姨嗎?”彌深問。
卞持盈搖頭:“早就不怨了。”
她擡頭望着天,輕輕歎氣:“如今我也是為母之人,知曉其中滋味,所以不怨了。”
彌深轉頭看着她的側臉:“嗯,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