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就算事發,她能如何?兩個都是她的孩子,她再狠心,總不至于對孩子下手。”
“将來,孩子一旦身份大白,他就能和晏淑陶一争高下,若是他當真才幹不足争不過,那就是命了,你我隻得認命。”
彌遠一番話說得語重心長,字字在理。
“……我明白了。”彌深點點頭:“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你放心吧。”
桃李灣如今是煥然一新,大門處低調樸素,走入其中,兩邊是蜿蜒小路,路旁有片片花圃,隻是眼下冬日,花圃被雪覆蓋,看不見顔色。
走過影壁,可見前方有湖,湖上有畫舫,精美秀麗。
畫舫不大,但容納兩人綽綽有餘,上邊兒器具一應俱全。
卞持盈來的時候,彌深還沒到,雪倒是停了。
她穿着一件绯紅氅衣,緩步朝畫舫走近。
舫中燒着炭盆,很是暖和,清香袅袅,旁邊放着琴棋書畫、筆墨紙硯等。
拍拍肩頭未化開的積雪,卞持盈提步進了畫舫。
“噔噔噔——”這是茶水煮沸杯蓋撞擊的清脆聲,畫舫裡茶香四溢,令人心曠神怡。
一盞茶的時辰,彌深才姗姗來遲。
“路上有積雪,這才耽誤了。”他長長的睫毛上落着雪未化,朝卞持盈笑笑:“等久了吧?真是對不住。”
卞持盈看着他這副模樣,一時出了神。
“怎麼了?”彌深擡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笑着揶揄:“莫不是見我今日格外俊俏,所以一時看呆了眼?”
“俊俏為實。”卞持盈微微一笑:“但卻不是看呆眼的緣由。”
她斟了一杯茶推去:“暖暖身子。”
彌深端起茶杯喝了兩口,渾身暖了起來,問她:“那是什麼緣由?”
“我是想起以前了。”卞持盈笑笑,語氣淡淡:“少時,我被母親訓斥,心裡難過不已,特約你來桃李灣一聚,一訴衷腸。那時候桃李灣破敗荒蕪,好像是個秋日午後,我坐在岸邊哭獨自垂淚,周圍是殘枝敗葉,偶有鳥叫聲響起,秋風經過,更添蕭瑟寂寥,突然,你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似今日這般對着我笑,然後坐在我身旁,别扭地安慰着我。”
她轉頭望着畫舫外的雪白世界,喟歎一聲:“人生如此,時光稍縱即逝,年少時的光景不再,徒留唏噓。”
彌深也想起來了。
那日他遲到的原因,是因為家裡人不許他再跟卞持盈往來了。說她是定了親的人了,他整日去她面前晃蕩什麼呢?
那時候彌深很不甘心,為什麼是晏端?為什麼不是自己?他偏要去她面前晃蕩,說不定晃着晃着,她就能回心轉意了。
隻是後來,他一時沖動,貿然向卞持盈表明心意,卻沒曾想,她開始躲着他,即便有滿腔苦楚,也不再向他傾訴了,後來二人漸行漸遠,往來甚少。
直至昌安三年年初,她在金銮殿問他:彌家能一直為她所用,是否屬實。
彼時,他沉寂許久的心因為她這話,又重新活泛了起來。
“不必唏噓。”彌深回過神來,伸手握住她的手,沖她一笑:“如今你我好好兒的在一起,以後還會繼續相伴走下去,雖舊日光景不複,但新的光景會一直在前方等着你我去看。”
卞持盈垂眸,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眼底笑意逐漸消弭。
“阿月?”彌深好奇地低頭看她:“怎麼了?”
她擡起頭來,眸中溫和:“沒事,我是在想,前路漫漫,會有很多意外,也會有很多别離和傷痛,這些無法避免,我隻是在為這些無法避免的苦楚而傷懷。”
“别離和傷痛無法躲開。”彌深摟過她:“所以我們要更加珍惜當下時光。”
卞持盈依偎在他懷中,眸光平靜,溫和不再。
彌深察覺到她有心事,低頭蹭了蹭她發頂:“阿月,你怎麼了?是有什麼心事嗎?不妨與我說一說。”
卞持盈歎口氣:“我的确是有心事。”
“是什麼事?”晏端問。
“我在想,要如何處理彌和一事。”卞持盈聲音清淺:“他玩忽職守一事為實,所犯之事不小,該如何懲處?”
之前一直被二人有意避開的話題眼下猝不及防被她提起,彌深頓時皺起了眉頭。
畫舫裡,氣氛急轉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