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持盈起身來,撣撣衣裙,看着他平鋪直叙:“我的計劃,不會出任何差錯。”
說完這話,她便錯身離去,走向寶淳。
晏端氣急,卻又無可奈何,他轉頭盯着她的背影,險些咬碎一口牙。
午前安頓了下來,一行人都在各自的房間裡歇息,預備歇息後吃午飯。
寶淳正在作畫,卞持盈坐在她身側,看着畫紙,面露笑意。
片刻後,卞持盈起身來,走到窗邊往下看,窗外邊兒是客棧内院,風景凋零,沒什麼好看的。
“夫人。”遲月拿着一件襖子走過來:“方才那般,郎君會不會……會不會出什麼岔子?”
卞持盈接過襖子披上,她合上窗,倚窗而立看向遲月,淡淡一笑:“你的意思是,他會給我們使絆子?”
依照晏端的脾性,還真有可能。
遲月默認了這話。
卞持盈再度笑了起來,她攏了攏衣襟,不緊不慢道:“以前倒是有可能,隻是如今麼……他沒這膽子。”
遲月明了,這時朝玉入屋來:“吃飯了。”
午飯都是在各人屋子裡吃的,晏端沒過來,卞持盈和寶淳吃了一頓安安靜靜的飯。
吃過午飯後,寶淳有些困了,卞持盈帶着她在屋子裡轉幾圈消消食,而後和她一起上榻小憩。
窗外,秋雨蒙蒙,瑟瑟寒風,灰蒙蒙的天陰郁暗沉,教人提不起好心情來。
卞持盈是被一場哭喊聲吵醒的,她哄了一會兒寶淳,便起身披衣:“發生什麼事了?”
遲月上前給她穿衣:“聽說是住這兒的客人在打他媳婦兒。”
哭喊聲消停了,客棧恢複安靜,寶淳重新熟睡過去。
待休整後,卞持盈帶着遲月出了門,留朝玉和幾個仆從留守屋内,看好寶淳。
恰好,隔壁的晏端也出門了。
夫妻二人交換了眼神,默契地并肩而行,往樓下去了。
樓下圍着一些看熱鬧的人,一名男主正指着一位婦人,嘴裡咒罵不停。
婦人坐在桌前,掩面痛哭。
遲月叫住一位上樓的嬸子,親昵問道:“嬸兒,這是咋回事?我在上邊兒睡覺呢,一下就被吵醒了,聽說是打媳婦兒了?還是怎麼回事?”
那嬸子聞言,歎口氣道:“就是打媳婦兒!這倆人以前是鄖縣人,據說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長大了就成親生娃,娃都幾歲了,夫妻倆還在這兒鬧個不停!”
遲月不解:“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感情一定很好,為什麼吵架呢?”
“你還是姑娘你不懂。”嬸子搖搖頭,作歎息狀:“人啊,都是這樣!漸漸的開始生嫌隙,直到嫌隙塞不下了,就開始作天作地,要打要殺的。”
“萬事總有個源頭。”遲月實在不解。
嬸子朝樓下努努嘴:“由頭麼,也有,不過不重要,究其根本,不過是感情淡了。”
“那究竟是什麼由頭?”
“嘿,你這小姑娘還挺倔,我這麼給你說吧,由頭就是那男人嫌他媳婦兒太強勢、太能幹了,顯現不出來他的男子氣概,你知道吧,男人啊,都是要哄着誇着的,越哄越誇,就越愛,知不知道?”
樓下那婦人捂着臉嗚嗚嗚地哭,她身上衣衫洗得發白,頭上僅有一根木钗,寒酸窮苦。
反觀那男人,衣裳料子不說多好,卻也能看出他家境殷實,再看他油頭大耳,大腹便便,可見家中油水豐盛。
晏端和卞持盈都沒有開口,二人站在二樓樓梯拐角處往下看,均面色如常,看不出情緒來。
直到那男人作勢又要打人,晏端才擰眉,想要下樓去制止。不過樓下早有人好言相勸,才将這對夫妻勸好了。
夫妻二人離去,看熱鬧的人也散了。
回了屋寶淳還沒醒,卞持盈便去了晏端屋裡。
“我聽說那男人家裡,都是他媳婦兒在操持生計,那他還有什麼不滿足呢?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這樣的日子他是過得不耐煩了嗎?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晏端端着一杯茶,一臉輕蔑鄙夷:“若不是他媳婦兒為他奔波勞累,為他合計這個合計那個,他能有如今的好日子過嗎?我看他也不是個肯吃苦耐勞的人,若沒有他媳婦兒,他怕是會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說不定還會因此吃牢飯!你說說,他媳婦兒看上他什麼了?”
卞持盈靜靜聽着這些話,良久,她抿平了嘴角看他,目光安靜不帶絲毫情緒:“是啊,你說是為什麼呢?”
一陣風打着旋兒從沒關緊的窗縫中飄進來,飄進晏端衣領,冷得他打了個哆嗦。
他看着妻子這雙古井無波的眼,心中泛起漣漪來,俄而,他撇開頭,不敢看她眼睛:“是他不識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