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聽說你換掉了戶部主事?”
又是傍晚,天邊橘色蔓延,暑意消散許多。
晏端看着走在身側的女子,眸光微動:“怎麼這樣突然?”
卞持盈手執纨扇,輕輕扇着風:“戶部出了這麼大的事,必要整改一番,否則再生事端。”
經查,黎慈出事前,曾與戶部主事經钰有過往來,經钰卻對其玩忽職守一案閉口不談。
明顯是有很深的嫌疑。
經钰是卞持盈招攬來的,是她底下的人。至于如今有沒有被人收買策反,就不一定了。
晏端側目看着她,不置一詞。
她随意绾着發髻,髻後一根煙紫色的飄帶,髻心是一把蓮蕊梳篦。穿着一件煙粉窄袖衫裙,衣裙質地柔軟,一點都不像她,冷硬如石。
“陛下?”卞持盈停下腳步,扭身來看他,神色疑惑。
晏端與她相對,目光落在她瑩白的面頰上,忽然他伸出手,輕輕撫上她柔軟白嫩的臉頰:“皎皎……”
卞持盈垂眸:“陛下何意?”
“戶部主事他……”晏端神情複雜,手依舊停在她臉頰上,輕輕摩挲。
皇後擡眸看他,喚他的字:“竟山,你想同我說什麼?”
晏端神色恍惚,他又伸出另一隻手,捧着她的臉頰,慢慢往下低頭:“你糊塗了,皎皎。”
二人彼此呼吸可聞,卞持盈看着眼前這張逐漸放大的臉,不動聲色問:“竟山,我怎麼糊塗?”
晏端眼裡隻看得見她的嬌顔,再容不下其他:“你這多疑的性子該如何是好,戶……”
“陛下!”在二人唇瓣即将相貼時,一道急促的聲音打斷了這旖旎的氣氛。
帝後二人分離,皆神色不悅看向來人。
彌深忍着滿腔怒火走近,他故意沒看皇後,隻朝晏端拱手:“陛下,臣有要事奏禀。”
晏端皺眉。
“何事亂了彌卿的手腳?連禮數也忘卻了。”卞持盈負手站在晏端身側,笑意疏淡:“還是說,要緊事的确十分要緊?”
彌深後背一涼,他斂了壓抑的情緒,朝皇後拱手:“殿下金安。”
卞持盈看了他一眼,旋身離去,衣袂紛飛。
金銮殿。
卞持盈坐在案後,看着手裡的奏折蹙眉。
晏端到底何意?
她回想晏端方才的話語,細細思量。
思量片刻無果,她隻得扣下奏折,作煩悶狀。
若不是彌深“突然而至”,恐怕她會如意得到想要的答案。
正想着,便見彌深來了。
二人一個坐在案後,一個坐在案前,中間隔着寬寬的條案,以及案上的數本奏折。
卞持盈慢慢搖着扇子,漫不經心問:“彌卿所為何事?”
彌深盯着她:“若不是我及時趕到,殿下想做什麼?”
“想做什麼便做什麼。”皇後展臂撐案,似笑非笑看着他:“怎麼?不妥?”
撲面而來的是上位者的威嚴氣勢,彌深面皮微微抽動。
“殿下難道是忘記了什麼?忘記了……曾經對我說過什麼。”他神色裡帶着兩分忿忿不平,還有醋意和委屈夾雜其中。
“殿下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言而無信……”
卞持盈往後一靠,慢慢搖着纨扇,姿态散漫:“我該記得什麼?我早跟你說過我不能給你什麼,你如今這般咄咄逼人是哪般?言而無信?我可曾承諾過你什麼?”
她斜了他一眼:“我和陛下是結發夫妻,即便是有什麼也很尋常,倒是你,我勸你一句,現在最好什麼都别想,否則,我不能保證會發生什麼事。”
彌深眼裡都快噴出火來了,他死死壓抑着情緒:“殿下這是在威脅我?”
“你姑且可以這樣認為。”卞持盈無視他的情緒:“至少在……現在,你我都該恪守本分,謹記自己的身份,不該、也不能出格。”
她丢開扇子起身來,居高臨下,甚至是言笑晏晏:“起碼今日的醋,你就沒資格吃。”
彌深眼眶發紅,不甘被她如此對待:“憑什麼?憑什麼我沒有資格?明明……明明那時都已經說好了……”
“不服嗎?”卞持盈微微一笑,步伐輕盈從一旁走過:“不服就做點什麼。”
彌深看着她遠去的背影,神色已經恢複如常,恍若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眼底卻閃着勢在必得的光芒。
燭火搖曳,卞持盈坐在案後,執筆寫下黎慈和經钰的名字,思及白日晏端說的話,她不由眼眸一眯。
一道細微的聲音在屋中響起,卞持盈回過神來,她将宣紙懸于燭火之上,靜靜看着火舌将“黎慈經钰”四字吞噬。
“殿下。”青四蒙着面,半邊身子隐沒在暗中:“經钰死了。”
卞持盈愕然:“誰做的?”
“不知。”青四垂眸看着地上:“屬下趕到時,他已經無力回天,隻留下一句遺言。”
“他說‘我是冤枉的’。”
“僅此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