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是要權衡利弊的,也總是要識時務的。
就比如見一個老熟人說說話吃吃飯,還是逞一時之快、浪費時間把自己累個半死還做不了一個任務,她當然要選擇前者。
穆雲舒走進包廂時,先是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這種香味她從前來時沒有聞過,難道是換品味了?
坐在一端的男人正随手翻着一本書,修長雙腿筆直交疊,斯文又禁欲,看到她後就合上書,點了下頭,禮貌笑了下:“白小姐,請。”
不知道的還以為真的是朋友間請客吃飯。
斯文敗類!穆雲舒在心裡罵了一句,保持着表面的和諧美好,同樣嘴角含笑坐到了他對面的位置。
方桌中央擺着一束搭配好的花,花莖融于玻璃瓶裡的清水中,淡淡的清香傳于鼻尖,穆雲舒不禁皺了皺眉。
窗台上還點着一縷沉馥馨香,三種香味融合到一起,輕煙在包廂裡回蕩,讓人情不自禁想要放松下來。
“這茶不錯,白小姐嘗嘗。”季時喻親手倒了杯茶,起身遞了過來。
總有種不對勁的感覺,但又說不出來。
穆雲舒接過茶杯,湊近鼻尖,确認沒有問題,這才淺抿了一口,像貓咪發現亮晶晶小玩意,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起來,又抿了一口。
眼睛的變化轉瞬即逝,很快她就壓下了眉眼,再喝了一口後,就放下了青瓷茶杯,握在手中把玩。
“如何?”
穆雲舒倨傲道:“很一般,我早就喝過了。”
能讓她眼前一亮的茶扳起手指數也不超過十個手指頭,從前在鹿鳴軒可沒喝過,這茶也就不可能是鹿鳴軒的。
她當然不能給好臉色。
“是嗎。”季時喻也不生氣,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眼眸流轉着微光晦暗不明,含笑看着她,話鋒一轉,他道,“可是,這茶葉國内并沒有引進,我隻曾給一個人喝過。”
穆雲舒心一跳,她是說這茶的味道怎麼這麼熟悉,好像在哪喝過,敢情是是他那裡。
那他這是什麼意思?
“國内沒有,不代表國外也沒有,難不成隻有季總你一個人有渠道嗎。”穆雲舒面上不顯,借着喝茶壓壓驚,思考對策。
原本以為,他約她,是為醉逢樓鬧事一事。但現在看來,好像更為嚴重。
季時喻盯着她品茶時幾乎和記憶中那人一模一樣的動作,不動聲色道:“抱歉。隻是喜茶的年輕人不多,白小姐的動作又是懂茶之人,季某情不自禁想起了那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
“誰啊。”
她倒想聽聽,現在的他會怎麼形容他們之間的關系。
“我的愛人。”他聲音溫柔,尾音缱绻勾人。
“噗!”穆雲舒吐出一口茶,一擡頭就與他溫柔深邃的目光相撞。
他怎麼好意思的!
穆雲舒淡定地抽出一張紙巾擦了下嘴,語含不屑:“我要是沒記錯,你們已經分手了,而且她已經有了男朋友,你這樣造謠,對人家女孩子聲譽可不好。”
“你怎麼知道,我們已經分手了,又是怎麼知道她有男朋友。”
如果這也是試探,就太low了。
穆雲舒嘴角勾起,細碎的散漫一閃而過,歡呼雀躍道:“因為那個超級好的女孩子是我嫂子啊,我當然知道很多很多内情。”
季時喻的臉色有一瞬間的空白,再看她時眉梢微蹙,眼底多了一分探究。
主動權終于回到了她的手裡。
“穆雲舒是我嫂子。她的男朋友白石郎是我哥哥,我叫白予,這個季總你是知道的。”她故作可惜,再接再厲道,“這一點啊,好多人都不知道,剛剛走在路上,還有人以為哥哥出軌了把哥哥打了一頓呢。季總若是不信,可以去找嫂子的那個男生朋友鐘珩去問問。”
“那個鐘珩跟我說,嫂子是渣女,斬男又斬女,季總是她的第幾任?按季總的經驗,我哥哥他能堅持多久,我很喜歡這個嫂子的。”
腦子裡的聲音道:“宿主,你怎麼對誰都要玩玩。”
“喲,你逃出來了?剛剛怎麼不用這方法跑?”
白小貓咪道:“這不是沒來得及嘛。宿主,你這是在刺激他。”
穆雲舒眼神微暗:“就是要刺激他,刺激死他。”
季時喻不說話,穆雲舒眼裡的惡意愈深,撐着桌面湊近季時喻,再接再厲道:“季總何必在這棵樹上吊死呢,這棵樹上甚至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各種奇珍異草、花紅柳綠、争奇鬥豔的。你看你樣樣優秀,比我那傻哥哥優秀多了,她為什麼不願意和你長長久久呢。”
充滿暗示的話,相信他這麼聰明一定能明白。這個渣女的身份,她不介意在他這裡坐實。
“是啊,她為什麼不願意,是我哪裡做的不夠好嗎?”
低沉的聲音落到她耳裡,像是一棒子打中了她的心鼓,鼓聲震響,在她的心頭久久回蕩。
他眼神深沉,宛如無盡的大海,平靜的海面下暗流湧動,正毫不避諱地盯着她。
穆雲舒頭皮一麻,男人身上清冷的氣息讓她心慌,他似乎換了一種洗衣液,熟悉中還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别的味道。
有那麼一瞬間,真就覺得他已經認出了她。可這麼荒謬的事,他信,她都不信他會信。
不對勁,非常不對勁,什麼都不對勁。穆雲舒偏過頭仔仔細細打量這個包廂,白色的輕煙不知何時已将整個包廂籠罩,遠處的事物已經看不清了,這個時候若是有人不聲不響地進來,在煙霧籠罩下,也很難察覺。
這些糅雜在一起的香味雖清冽但也太多了,鹿鳴軒從前也不會在包廂裡弄這麼多不同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