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祝年剛打了一桶水,準備洗澡。
家裡洗澡的條件有限,并沒有那樣大的浴桶。
她一般都是坐在外面的小闆凳上,脫光之後拿水瓢舀着水,往自己身上沖。
反正也是夜裡,到處都黑漆漆的。除了月光灑落,院子裡一點光亮都沒有。
她避開月光,去到了角落處。三十年來,都是這樣洗澡的。
初時還會覺得害羞,不過年紀大了,也就看開了。隻想沖洗完,趕緊躺床上睡覺。
賀平安走到花祝年身後:“我幫你。”
“不用。”
“我幫你快一點。早沖洗完,早睡覺。”
花祝年歎了口氣,将水瓢遞給了他。
賀平安幫她沖洗着背,花祝年拿手巾擦洗着。
兩個人配合得居然有些默契,在月光下,有種老夫老妻的感覺。
衡羿扒着窗戶,看到這一幕場景後,感覺自己像一個毒夫。
他想,賀平安在小信徒心裡,大概也是有些位置的吧。
他們畢竟生活了三十年,就算沒有愛情,也有親情。
正這樣想着,又聽到賀平安在外面吵吵,還把水瓢摔到了地上。
“你怎麼又跟老子說謝謝?都跟你過了三十年了,你老這麼禮貌幹嘛!”
衡羿聽到這裡,又不免笑了一下。
看來,他的小信徒跟賀平安,還是沒什麼感情。
主要是小信徒人好,願意容忍賀平安,想跟他相敬如賓地生活。
花祝年壓低聲音吼道:“老登,你就少說幾句吧。山豬吃不了細糠,敬着你,把你當人,非要往豬圈裡跑!”
賀平安聽完,才又重新笑了起來。
“多罵些,老子愛聽。”
花祝年狠錘了他胸口一拳,才穿好衣服,回屋睡覺。
衡羿聽到他們兩個,回到房間裡,還在聊天。
話頭是賀平安先挑起來的。
“婆娘,有個事兒,我得跟你坦白。”
花祝年累了一整天,躺床上就睜不開眼睛,渾渾噩噩地說道:“明天再說吧,今晚太累了。”
“哎呀,沒幾句話,你今晚聽了呗。”
“嗯,你說。”
“就是你病着的時候,王寡婦來家裡給我做過頓飯,我也去她家裡吃過。”
花祝年不知是困了,還是怎樣,平靜柔和地說道:“你有人照顧就行。”
看到她一點也不關心,賀平安心裡又開始别扭起來。
“要是你醒不過來的話,我跟王寡婦是想過活埋你的。”
“嗯。”
花祝年這簡短的回應,徹底把他給惹惱了。
他一把揪住她領口的衣服,将她從床上拎了起來。
“這你也嗯,你聽清楚老子說什麼了嗎?老子要跟一個寡婦合謀,弄死你,活埋了你!”
花祝年疲倦地睜開眼睛:“我要是醒不過來,躺床上也是白占地方。你早點埋了我,也省事,我理解。王寡婦苦了大半輩子,沒有人護着,想找個人搭夥過日子,也沒什麼可指摘的。”
“賀平安,這是亂世,又不是太平盛世。誰家的日子,不是湊活着瞎過呢?要是有一天,我真走得比你早,你就跟王寡婦好好過吧。你跟她,都是熱心腸的人,湊在一起,日子肯定過得比咱倆好。”
花祝年經曆了這麼多事,其實已經變成了一個相當現實的人。
賀平安的眼淚,滴落到花祝年的頸上:“我跟她都是熱心腸的人,你的心腸可真冷啊!你就光想着,讓我跟她搭夥過日子,沒想過我喜不喜歡她?”
花祝年不自覺地笑了一下:“賀平安,說句很對不起你的話,人不是一定要跟喜歡的人過一輩子的。多的是人為了生存,在某個迫切的時刻找了個不喜歡的,然後一起努力地生存下去。”
賀平安為了氣花祝年,故意說道:“那天夜裡,她強行騎到了我的身上,可我發現,我對她沒有感覺,真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花祝年倒也并不覺得氣,畢竟,食色性也,一個飲食,一個情愛,都是人不可或缺的東西。
她忍不住拍了拍賀平安的臉,仁慈又殘忍地勸他:“你不要太執着了。什麼喜不喜歡的,有人願意跟你搭夥過日子,就不錯了。這輩子,是我耽誤了你,沒給到你正常妻子的疼愛。可我當時,是真的需要錢,不是有意要坑你。沒想到婚後,跟你過成這樣。”
賀平安将她放回到枕頭上,湊到她的肩膀處,依靠着她說道:“你隻有在勸我的時候,才會坦然地跟我聊天。年年,你給我愛,不就行了嗎?你現在愛我,又不晚。幹嘛就非要想着那前夫哥啊?他不供你吃,不供你穿,你們才見過幾次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