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兒聽了孫媽媽的話,不哭也不鬧。她不是樂意這麼親,她是不敢,若她哭鬧,四爺一準不高興,嫁給扁擔,比打壞了下肢擡出去要好,等四奶奶進門,莫說她這個大丫頭,就連兩個奶媽也沒地方待了,嫁出去也好,至少還有一片瓦一口飯。
蟲兒看得開,也認命。
扁擔的兩個姑娘,大扁擔二扁擔在歡喜街上瞧見了蟲兒,擠眉弄眼憋着壞兒喊她二娘,蟲兒雖不情願,到底還是應了。
天黑了,蟲兒流着淚給扁擔做鞋,扁擔人矮腳也短,到死都能不像個大男人。
事情沒回轉的餘地,慢慢地,蟲兒嘴裡也認扁擔是她男人,她苦了一輩子,二十歲不到,隻求着嫁到孫家,來年能添個大胖小子,有了小扁擔,或許就能熬出頭了。
蟲兒向鱗兒訴苦,鱗兒将話偷偷說給錢嫂子,鱗兒是錢嫂子的妹子,準确來說,是她男人的妹子。
好好的姑娘,快讓扁擔糟蹋了。
錢嫂子心疼蟲兒,但這是沒法子的事兒,沒人敢去四爺面前說上一嘴。
從前不敢,往後也不敢。
四爺出了事,摔斷了腿。
這事,但凡是個男人都受不住,更何況,四爺的氣性,比元家其他四個爺加起來都大。
四爺的脾氣隻會更差,誰敢招老虎發威。
蟲兒許給了孫扁擔,身契還在四爺手裡捏着,就在月亮門擱着。
錢嫂子心知肚明,姑娘們心照不宣,蟲兒心裡有數。
四爺昏迷不醒,錢嫂子想,四少爺若是沒了,總不能讓屋裡這些歲數正盛的姑娘們看院子?
元家是二爺三奶奶當家,内宅之事,三奶奶說了算,三奶奶神人一般,斷不會像那兩個老妖婦,無故糟蹋年輕姑娘。
四爺傷重,老爺夫人在場,兩個媽媽近身伺候不敢犯懶。
王管家一說要迎玉顔小姐進府沖喜,李媽媽頭一個裝病,孫媽媽嗅出了味兒,也跟着裝病。
姑娘們心裡不盼着四爺生,行動上沒含糊,各個守在病榻盡心伺候。
兩個老貨裝病,就是怕四爺死了,玉顔小姐搶她們的錢财。
如今四爺醒了,娶的也不是玉顔小姐,四奶奶是小門戶出身,脾氣好性子好。
準是聽到了信兒,病又好了,這不,聞着味兒又來了。
呸呸,不曉得好賴。
元家最得臉的奶媽,當屬大房的張媽媽,大爺去了京,一個人冷清,張媽媽有兒有女有家有業,京裡哪有江南道安逸?這些,張媽媽說不要就不要了,一個人上京尋大爺去了。
老爺夫人心裡舒服,自然對張媽媽的兒女好。
若換成四爺的兩個奶媽,都嫌懶嫌累,哪裡肯上京過苦日子。
二房的楊媽媽,年紀大了腿腳不靈便了,就被二爺放在院裡養老,楊媽媽年輕時精明能幹,可惜不識字,不然,管家管事也做得,二爺的精明強幹,哪裡是老爺夫人能養出來的。
園裡有句笑話,一回二爺、三爺、四爺鬥嘴,二爺三爺合起來也鬥不過四爺,三爺氣狠了罵了一句,“就是那兩個婆子的毒奶将你喂壞了德行!”
三爺這話,園裡人聽着,都說不錯,二爺卻說四爺,生來就惡,園裡人聽了,也說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