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放下其他事,往前一靠,手上變出隻情花,他在君逑耳側别上這支花:“現在不隻是贈給美人了,而是送給我的戀人。”
他彎眼笑,向後靠:“感覺到區别了嗎?”
君逑擡眸看到他眼中的調笑之意鮮明,思量片刻,在他臉側落下一個吻:“感覺到了。”
江陵輕易愣了下随後回神,當做無事發生:“看來是我之前做的不好,才讓你無所覺。”
他想着要做什麼事讓君逑有所感知,可是江陵也沒有經驗,他試探地拉住君逑的手:“那就去看景色?姑且完成你提到的小目标?”
君逑疑惑地側首。
江陵揪住他的手:“怎麼,這就忘了說什麼?”
“不。我在想去哪裡?”
蔚都舊景他們已經看太多了。
江陵思索片刻,望向君逑:“我知道一個很少有人去的地方,也非常的美麗,和我去看看吧。”
“好。”君逑颔首。
江陵感覺到他的縱容,不知怎地又輕笑出聲,引來君逑的側目。
*
那是一片海域。
海中有小島,不屬于四國,獨立在水域之中,無人接觸。在潮水漲過時常常被淹沒,而現在露在外面的不過十幾人站立的沙灘。
沙灘上綴着幾顆貝殼,露在泥沙外。
江陵邀請君逑赤腳踩在泥沙上。
他走在君逑前面,衣袍被風往後吹,他就背過身來牽着君逑的手。
君逑看着他自在的樣子,看了看這片小島,問:“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我從前聽人唱歌,歌聲讓我想起深海和鲛人。當時不過随便一想,也沒空去查。偶然間聞見海風時,就起了心思追查到底。”江陵呼吸着海風,吐出一口濁氣,他在島嶼邊緣走,感覺到久違的空曠。他向君逑分享這份空曠之意。
君逑看了看周圍,卻問:“鲛人在哪裡?”
“嗯……閉氣。”
江陵提醒一下君逑後,俯身拾起島嶼旁的一枚海螺。他将海螺放在唇邊,輕輕地吹奏不成調的曲子。
海面起波濤,沒過他們站立的土地,又沒過被風掀起的衣角。
轉瞬之後,他們被大海淹沒,成為海的一部分。
江陵拉着君逑的手走在水中,他伸手觸碰海水,水中的結界展露。
江陵在結界上輕輕一擦,他們隔着結界看到鲛人。
深海中上身赤、裸下身魚尾的鲛人睜着獸性的雙眼,毫無神智,隻有本能,擺動着魚尾,在結界内遊蕩。
這理應十分危險,但由于隔着結界,又由于站在這裡的是江陵和君逑,就隻剩下美麗。
妖族有許多混血,但是隻有最強的血脈才會顯露在外面。
而鲛人是例外中的例外。純血的鲛人才能活着。
但是有傳說說,鲛人是青帝用血所化的精髓。青帝顯然不是鲛人。
久遠的傳說不知有幾分真假,早就被丢在故紙堆裡,少有人聽聞。但江陵卻知曉答案。他也知道是誰設立了此地的結界。
他看着此地之景,目光恒帶歎息,即使轉頭君逑,歎息也未曾散去:“你還要再努力一點,說不定我就不會記得,也不會到這裡了。”
君逑注視海域中靜止的風景:“好。”
真是的,不管怎麼樣都說好啊。
江陵找茬似的問:“你就隻會說好嗎?”
“不,我隻是沒有想到你知道這裡。”
這回答……
江陵輕蹙眉:“莫非你知道這裡?”
君逑靜默地看了一會兒海域中的景色,道:“這裡是潮汐域。”
潮汐域,鲛人的故鄉。
江陵知道君逑隻在關心的和應關心的事情上下功夫,不由眉皺得更深。
“我隻是猜測出這裡的名字。”君逑望着海中的鲛人,“因為在上界,也有個潮汐域,但在我出生前就不存在了。”
“純種鲛人的眼淚能開啟不存在的門。這是禍端的肇始。所以後來他們被滅族。連帶潮汐域也消失了。”
不存在的門?
這個說法真是稀奇,以江陵與天道的聯系也不知道。
他好奇地問:“那怎麼樣鲛人才會落淚呢?”
“用生命為代價,自願落淚。”君逑簡單地說,“萬物有因。”
“我今天帶你出來,不是來聽這些的。”江陵聽着,品出了微妙,垂眸片刻,又微笑,他拉住君逑的手,往海域的結界遊去,“我隻是來和你一同欣賞風光。”
結界對他一直是無形之物。而他握着君逑的手輕輕用力,就讓君逑也避開了結界。
穿過結界的刹那,漫天的波光升起,環狀的水降落。
他們自水中上浮,尋到冒出頭的礁石,坐到上面,看鲛人繞着礁石遊過,魚尾卷起浪花一片。
這一刻,他們才算真正步入了潮汐域。
“到潮長時,它們就會到礁石上,曬着亮晶晶的魚尾。”江陵笑着問君逑,“好看嗎?”
在江陵話音響起時,風吹起浪花,又浮出兩條鲛人在那裡交尾。
那樣的場景……
江陵話音停頓,下意識别眼,卻與君逑頗有深意的目光相撞。
江陵卡殼一下,他本來是一時間興起,忽然覺得自己帶君逑來其實是别有用心。
“我沒有這個……”意思。
他想了一會兒,覺得剛剛回話真是落入了圈套。剛剛沒有,現在卻不一定了。
他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用了化形術。
君逑看着江陵沒入水中。
江陵勾起尾巴,用它勾着君逑,君逑被他拽入海裡。
身旁的鲛人本能地從他們身旁遊過,想要靠近,又被無形壁壘擋住。
君逑平靜道:“我也沒有這個意思。”
“嗯,我相信你。”江陵認真點頭後又問,“要摸摸看嗎?”
君逑摸着魚尾上冰涼的鱗片。
那是和深海一樣的藍色,美麗,深邃又帶着些許空靈。
君逑慢慢地摸着鱗片,從魚尾往上摸,江陵覺得有些癢,下意識地将手蓋在眼睛上。
君逑的眼裡倒映出魚尾的亮光,可他不為此吸引,但瞥見江陵裸露的手臂,他也停頓一下。
君逑有些琢磨不清自己的欲求:“你想要嗎?我有點想。”
江陵偏頭,他的耳朵也化作鲛人的模樣,一張一翕:“我也有些想。”
“這可不是一時間能夠完成的事情。”君逑伸手碰江陵的耳朵,問了個很不看風景的話題,“瀚海那邊怎麼辦?”
江陵躲過他伸出的手,笑出聲:“我不管它,現在到了我的父母努力的時候了。”
君逑思索:“嗯,我也要去見見你的父母嗎?”
“不是很有必要,但也不是沒有必要。”江陵笑得厲害,“你都想白頭到老了,還不見父母,嗯?”
潮水湧起又落下。
“唔……”江陵舒服地攤開了尾巴,君逑停住了手。
江陵回看他:“怎麼不繼續了?”
“還是到結成道侶的時候吧。”
江陵被他說停就停的動作和正兒八經的回複逗笑了:“那要到什麼時候呢?”
君逑摸着江陵的耳朵:“三月之内。”
他可真是個速度派。
江陵想着,卻沒有太大抗拒,反而欣然地彎眼:“好呀。”
“你也變成鲛人讓我看看!”
“好。”
等到又一陣潮水沒過頭頂時,他們在海中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