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覺得自己真像個哄騙不谙世事的小公子的壞家夥。
江陵笑了笑,随即意識到:啊,他又在想君逑。
江陵的神情微妙。
他遙望遠天,放棄了繼續控制自己的思緒。思緒還是漸漸飄到了那個人身上。
他不知道君逑此時身處何時何地。
他也不知道怎麼和對方道歉。
因為歸根結底江陵不認為自己說錯了什麼。
這就是問題所在。
*
君逑站在一個非常奇妙的地方。那是一個被陣法和符文包圍的空間。
符陣的紫色光芒照耀着外界的被切割的景象。那些景象都交錯着被拼湊在一起。正如陽光下的水底世界。
被輝光與揮之不去的遊離感籠罩的幻境正中央,也是幻境與現實的交界處,靜靜沉放着被鎖鍊鎖住的解憂劍。
劍有靈,被陣法和符文約束,不得不維持整個幻境。劍靈那樣安靜,完全看不出來陣法施加效力時的瘋狂。
說不定瘋狂的不是劍靈,而是其他。
在這個空間,人煙的隻有一把椅子和一個桌子。桌上擺着棋盤和棋罐。
君逑不在意周邊的環境,不關注棋盤上遺留的棋局。
他輕輕地伸手,手上自動的放映出氣泡的圖像。
被一個氣泡包圍住的人像正是江陵。
江陵那天拿手擋住他的眼睛。君逑感到他手指冰涼的溫度,還有他似有似無如同歎息的目光。
那時他在想什麼呢?
君逑定定地看了許久,沒有說話。
在這個幻境中。大部分時間他都在陪江陵。
很多事情都不重要。維持幻境,維持幻境外的世界正常運轉。這是唯二需要在意的事情。
至于其他,不必太過在意。和想要在一起的人在一起即可。
然而正是這些和江陵一起的時光,讓他似乎落入了自己也理不清的紛亂頭緒中。
君逑皺起眉,他伸出手去觸摸那個水泡,水泡如舊,江陵的神情如舊。
他将它轉過一個角度,江陵側對着他,嘴角微微上揚,君逑就這樣靜靜地看着。
直到空間中漾起水波,君逑感知到有人來,那浮在掌心的小水泡就自然而然地破滅了。
這裡的主人,樓清霄撐着一把傘走進了空間。
“帝君到的真及時啊。”樓清霄放下傘感慨,“最近陣法并不穩固,那勞煩帝君再出些力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君逑也不在乎。好似兩人做得不是什麼割腕剔骨的血腥事一樣。
而等到君逑剜開的手複原、血迹消失時,樓清霄将碎骨投擲到解憂劍那裡。碎骨還沒碰到劍身,就先接觸了他自己建的
符文。
符文怦地震動,化作金色利刃,解憂劍覺察危險,從鎖鍊中浮起,妄圖掙脫鎖鍊,又被鎖鍊困住。
那真是美妙的景象。
樓清霄欣賞着,加重了力道,劍又重重地砸向地面。
君逑無視他暗藏惡意的舉止,問:“你的陣法還有多久穩固。”
樓清霄聽到這問題詫異:“我想帝君知道的,要偷走過去的多少時間,那就要向後走多少時間。才能讓整個陣法徹底穩定。”
這是等價交換。往前倒流多久,往後走多久。而抹去禁書這樣的存在,得從一萬七千多年前開始了。
君逑也清楚這點,此時他卻說:“太久了。”
往後再走一萬七千多年,世間滄海桑田,又要有多大的變化?
“我以為像帝君這樣的人,并不在乎時間不是嗎?”樓清霄不再玩弄那把劍,而是随手掂量起了一塊棋罐裡的棋子,“要是縮短也不是不可以。甚至到幾百年,也可以。”
尋常的庸人做不到的,樓清霄不認為自己做不到。
君逑沒有說話。
“您似乎,在猶豫。”樓清霄反應過來,看出了什麼,試探地說,“您已經支付了樣的代價,難不成要反悔嗎?”
君逑懶得回答樓清霄。
他在思索。
曾經,對于衛琅,對于那些莫名的情緒,君逑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他從未計較過它們為什麼産生,它們将要去往何處。
但這些情緒越來越多,像一場細密的網網住了他。
他恍然回神身處其中,意識到自己離源頭這樣近,卻找不到它的源頭。
他難以再度輕而易舉接受這樣的情緒毫無知覺。
他不看樓清霄,徑直起身,離開此地。
人走得挺快的。
樓清霄哼笑一聲,幾日前他自己和自己對弈的棋局還在桌上。
他坐在椅子上,而棋子在他的指尖旋轉。
劍從鎖鍊中震動,震動起來又下落。
伴随着如此的轟鳴聲。他在棋盤上放下一子,又把它拾起,丢回棋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