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到現在,謝舒茵也無法恨江起瀾。甚至于,她還愛着江起瀾。
她怎麼這樣軟弱,怎麼這樣一一下賤。
謝舒茵冷冷地在心裡咒罵自己,面上一片死寂。
江起瀾松開了摟着謝舒茵的手,隔着空氣撫過謝舒茵的指尖。
完好如初。
謝舒茵的眼淚突然像掉了線一樣落在地上。她喃喃着:“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你又怎麼舍得那樣對我們的孩子?”
江起瀾靜站在那裡,聽着她的話,面無表情。
“江起瀾,那是我們的孩子啊。”謝舒茵哽咽着,聲音低得壓成了一條線。
“我們的孩子”……這個形容終于在江起瀾久無波動的心湖中投下一顆石子,泛起一陣漣漪。
漣漪越泛越大,泛起驚濤駭浪。
江起瀾所有思緒驟然被毫不留情闖入心間的情感打斷,他猛地咬緊了牙關。
“你說我是不是蠢,是不是傻。”謝舒茵看不見江起瀾的表情,自我嘲諷着。
江起瀾終于開口,他的聲音低沉沙啞:“那不是你的錯。”
“與你無關。你隻是被我欺騙了而已。”
“這是我的過錯。”
謝舒茵擡頭望江起瀾:怎麼不會是她的過錯?她那麼愚蠢,甚至都沒有發現任何一點異常。
“你知道嗎?在一天前,我還以為你愛我。”
但在這一刻,謝舒茵也不會再覺得江起瀾真的愛她了。
哪怕在前一刻她從來沒有想到,江起瀾居然不愛她。
謝舒茵喃喃道:“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一直騙我?”
江起瀾輕聲說,“我沒有。”
“你沒有?江陵呢?我們的孩子呢?”
“你怎麼要騙我說你愛我?”謝舒茵近乎絕望地望着江起瀾的側臉。
江起瀾沒有回答。
謝舒茵回想起來:哦,其實他從來沒有說過。
她從哪裡萌生了這樣的想法……
那一天,她的姐姐高興地拿着信紙,遞到她的眼前,說他親手所托,要她交給她。
哈。
原來如此。
當華美的桌布被掀起露出底下滿地灰燼的時候,她才發現,這半生就是一個笑話。
謝舒茵嘶啞着嗓子質問:“為什麼?”
江起瀾别眼又扭回頭看她時,眼中已是冰冷一片。
“我欲成仙,僅此而已。”
與其他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沒有關系。
這是瀚海建立來的夙願,亦是成千上萬修士的夙願。
“那我呢?”謝舒茵聽着他果決的話,喃喃,“你不怕他會恨我們嗎?”
“又如何?”
江起瀾動了動手指,想要扶起謝舒茵。手指在碰到她時停頓又往前,來回幾次,他還是下定決心,碰到了謝舒茵。
謝舒茵順着他的胳膊往前,近乎癫狂地問:“那你自己呢?”
江起瀾:“隻要在這條路上,雖百死無悔。”
這就是江起瀾,永遠追随一個目标。
“我算什麼?”謝舒茵慢慢地松開了握着江起瀾的手。
江起瀾望着謝舒茵松開的手說:“如果有一天,隻有殺掉世上所有人我才能成仙,那麼你會是最後死的一個。”
他能給出的隻有這麼一個承諾。那麼輕,那麼單薄,又那麼沉重。
最後一個殺死的人。
有什麼人能阻止江起瀾朝向他的目标嗎?
從來沒有。
謝舒茵跌在地上。她揮開了江起瀾朝她伸出的手,癫狂地笑了起來。
江起瀾的手僵在原地,他就維持着這一個姿勢,仿佛雕像。
在一瞬間,謝舒茵忽然想明白很多很多東西。
原來自己和江起瀾是一樣的。
不是不重要,隻是不是最重要。
任何其他的東西,都比不過那個最重要的東西。
江起瀾那個最重要的東西不是她。
笑着笑着,她又哭了:“可是就這樣我還愛着你,我是不是下賤啊。”
江起瀾的跪在她的面前,輕輕地拭去了她眼淚。
“不,不是你的錯。”
謝舒茵追随他,所以這大概是他的錯。
不過是在諸多錯誤上再背負一份錯誤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