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個名字意味着這一切。
他又怎麼會在這裡?
衛琅略有釋然地反問。
君逑溫聲地握着衛琅的手:“你是我的阿琅。”
鳳臨炙抽抽嘴角:“行吧行吧。”
任他們蒙混過關。
*
那一日,女帝醒來,沉默地拔起了插在香爐中的熏香,将它們掰斷,扔在地上。
“把胡大臣給我叫過來。”她說。
前朝老臣,在女帝上位的時候就已經被屠殺得所剩無幾。唯有一位姓胡的大臣與當朝國師是僅存的兩人。
倒不是說他們有多麼不可或缺。隻是一個會講話,另一個在算命上有些用處。
這位女帝麒麟血脈返祖,無人能夠匹敵。哪怕是國師也必須在她面前謹慎行事。臨淵的國師是參與了四王朝共同密謀的那件大事的人。
一聽女帝問起“江陵”這個名字,他的心就涼了半截,再見到被女帝扔出來的匕首,國師心涼透了。好不容易真真假假地糊弄了一半。
可惜,女帝在另一邊又召見了胡大臣。讓國師在屏風後聽着。
躲不過啊……
國師苦笑聽着他們的對話,在女帝的厲聲呵斥下從屏風後走出,低頭就看到地上變成血肉的臣子屍體,擡頭望見女帝通紅的雙眼,他沉默不語。
“給朕算,你知道朕要算什麼,算不出來你就給朕去死!”戚念秋嘶啞着嗓音,對國師吼。
國師苦笑,望着她,繼而跪下: “這件事,即使殺了臣,臣也想不出一個解決方法。”
女帝再一次沉默了。很久之後,她說:“你走吧。”
戚念秋盯着被踹在地上的香爐,盯着爐中灰燼覆蓋的屍體,煙霧沒有散去。而她的表情沉郁,沒人知道她到底再想什麼。
*
衛琅從集市上離開,一行人徒步往北走,雪勢漸大。走到原野上,雪花稀稀落落地覆蓋了半個原野。
撲面而來的空氣無比清新,又帶了些許涼意。
衛晞朝伸出手,她接到從天上落下的一片雪花。
“現在到冬天了。”
凡人對四季的感知比修士要強很多。修士超脫五谷,早已淡忘了一四季的概念。
鳳臨炙想了想,才記起如今的日子。
他耿直地說:“這和冬不冬天沒什麼關系。到了臨淵,一年到頭都可以飄雪。”
臨淵的雪多得不得了。
衛晞無語地看了他一眼:“你真是一點詩意都沒有。”
衛晞是個實用派,但和鳳臨炙相比竟然顯得有浪漫情懷來。
“衛晞姐的故鄉,是很少見到雪吧。”衛琅說。
初決的皇都定在偏南方,确實很少下雪。
衛晞關于雪的記憶就剩下她童年的那些回憶和對初決雪災時災情的印象了。
那些印象那麼稀薄,又那麼難以忘懷。
衛晞輕描淡寫地說:“确實。雪……我聽過很多次。不過大多不是什麼好消息。”
正如沙漠城池中的人憤怒的那樣,皇室不怎麼在意平民的性命,每到雪災,平民百姓沒有糧食和禦寒的衣服,就會凍死、餓死。一次雪災後往往十室九空。
皇室不會告訴衛晞,衛晞自己打聽了這些消息,隻是很表象,卻也讓她覺得可怕。
衛晞歎息追憶:“雪災的時候,能活下來的窮人很少。有時候一戶人家都被凍死在路上,也沒有人有空去埋葬他們,屍體就被雪漸漸覆蓋。活着的人踩在雪上艱難地前進,松松的雪發出吱咯吱咯聲。雪下面則是另一些死去人的屍體。”
等到來年雪化,那當屍體都不成模樣了。
那個時候衛晞身邊有鳳臨炙,可是其他人身邊什麼也沒有。
鳳臨炙沒有說話。
空氣的溫度驟然升高,雪花停止了飄落。
“說來在天行,是有氣象官負責司雨雪的。”
衛晞笑着:“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衛琅聽着她的話,抿了抿唇:“我出生的地方也不怎麼下雪。”
衛晞偏頭看他:“翰海?”
衛琅點頭。
鳳臨炙奇怪了起來:“翰海不是也有司雨官嗎?據說江後喜歡看雪,就曾經讓皇都飄了一整年的雪呢。你怎麼會覺得沒有雪……”
衛晞瞪了眼鳳臨炙。
鳳臨炙不明所以地閉了嘴。
想來他去聽這些傳聞,也不過是過耳想着讨誰的歡心。否則不會連瀚海太子的名字也不知道。
衛琅沒有在意。
他望着飄落的雪花,眼中浮現出某種甯靜的喜悅。就像遠處結冰的那面湖一樣,倒映着過于純淨的白雪與藍天。
“第一次?”君逑問。
盡管君逑這話問得沒頭沒尾,衛琅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歡欣雀躍,卻沖君逑搖頭:“不是第一次看雪,但是第一次和師尊一起看到雪。”
不是因為景色,更多是因為人。
君逑别開了眼,低低地“嗯”了一聲。
連衛晞也抛去了無關的煩惱。隻為這裡浩蕩的山脈、連綿的雪沉浸刹那。
不過衛晞很快回神,指着雪中的城鎮問:“再往前也是一個集市,要進去嗎?還是先找客棧休息?”
“先休息會兒吧。”君逑望着衛琅,如此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