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了個什麼東西!”他的母親第一次崩潰,食指指着他。
而他的父親抱着他的母親,安慰她,看着君逑的眼睛卻同樣崩潰。
“他們說要我做自己想要的。我真的做了,反而他們更加崩潰。”君逑這樣說。
明明說想要他真實,又不能承受……
衛琅長長歎息,于君逑的父母,于很多人,都是這樣。一次次無謂的嘗試,一粒粒的微塵疊加,最後造就巍峨高山塌陷。
可惜君逑不懂。
衛琅問:“師尊講這個故事的目的何在呢?”
他早早明白了君逑是個什麼樣的人,也不會對此過多震撼,也不會由此生出厭惡。
隻是,衛琅卻主動在桌上握住了君逑的手。他總是這樣,想要給予别人些什麼。
“他們想要我明白人情,可世間本就有事物不應當擁有私欲。這是制約。”
桌上還留有空着的酒杯,酒杯裡還有幾滴酒。君逑盯着衛琅的手,慢慢說:“可是現在,我好像真的快要擁有了。阿琅。我要擁有的是什麼?它會帶來什麼樣的接過呢?”
君逑的眼眸非常淡,他垂眸望向衛琅時,如白鶴振翮時落下的羽毛。
衛琅能感覺到羽毛晃動的每個幅度,感覺到它順着空氣下落的重量。因而他無法回答君逑。
君逑隻一笑而過:“要現在的我說,我明确地告訴你,我不贊同天道的作為。”
“它可以因為一個人正在滅世而摧毀他,但它不能因為認為這個人有能力滅世、将來可能會滅世而摧毀他。”
“它以意欲而定罪他人。憑主觀意識而斷定他人并沒有犯下的罪。這本身就是錯誤的根源。”
衛琅也略過話題,說:“你是對的。”
沒有人比衛琅更了解所謂天道的存在了。
它感情與智慧如同喝剩的碗底的水,隻有淺淺一層。可和所有的本能動物一樣,有着‘繁衍’的欲望,然而正是這欲望本身,即是荒誕。
既然如此,那麼君逑想要做什麼,再明顯不過了。
毀了天道,讓衛琅自由。
這是他給衛琅的承諾。
君逑起身離開。
衛琅望着空杯,未發一言。
*
遠在天行,樓清霄接通了通信玉簡,稀奇地問鳳臨炙:“怎麼突然找我?”
鳳臨炙:“有點忙想讓你幫。”
“什麼忙?”
“如果我沒記錯,你那裡應該有一份契約,可以與凡人共享生命的契約。”
樓清霄皺眉:“你已經動心到了這個地步嗎?”
鳳臨炙恣睢地說:“凡人或仙,對我沒有區别。隻要盡興就好。”
他當然有傲慢的資本。可傲慢過了頭就像個傻逼了。
樓清霄覺得自己需要提醒一下這二愣子:“但代價可不淺。不要被騙了。”
“我可不像你。”鳳臨炙不僅認為樓清霄的擔心多餘,反倒嘲笑起了他。熟人捅起刀一個比一個狠。
樓清霄問:“我怎麼了?”
“你那樣不叫被騙嗎?發現被騙反手送道侶一劍……啧啧,再沒有比你更鐵石心腸的人了。”鳳臨炙毫無顧忌,什麼話也說得出。
樓清霄眸中青色漸深。
鳳臨炙見了問:“生氣了。”
樓清霄:“自然。你的狗脾氣被你喜歡的人治一治也挺好的。你這樣總需要得到點教訓。”
鳳臨炙聳肩:“好了,閑聊結束。除了那份契約,這次是别人找你有正經事。”
鳳臨炙側身,身旁靜靜站着不發一言的人終于映入樓清霄的眼中。
樓清霄收斂了笑容:“帝君。”
鳳臨炙先行離開,站在門口,替這兩個家夥看門,無聊地眺望飛舟外。
屋内,對話仍在繼續。
“事到如今,我們的目的倒也不算不一緻。”樓清霄聽聞君逑的來意,沉吟。
“帝君所求之事,我并非做不到,也不是不願應允。”
樓清霄說:“關鍵在于,你願意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君逑答複:“半身道骨。”
樓清霄眸色深深,鼓掌:“闊氣。”
挂掉通信,樓清霄捧腹大笑,良久才停止。
沒有想到,當初他為衛琅指出一條路,如今竟然得到了這樣一個意想不到的結果。把一個本不應入局的人拖入局中。
有趣有趣,他真的感謝當初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