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衛晞和衛琅溝通到一半見衛琅沉默，意識到了衛琅的态度，頗為匪夷所思，可代入衛琅平日的行徑一想卻又覺得合乎情理，她斟酌着問：【你是認為這樣的利用不行嗎？】

衛琅搖頭：哪裡還有什麼行和不行可言呢？他自己不是早早地就在利用陳平了嗎？又怎麼會譴責别人呢？

衛晞見他仍不說話，卻道：【衛琅，在面對現實和想要的結果之間，手段是最不重要的一種東西了。】

衛琅苦笑：【衛晞姐，我不是……算了……】

他眼中有片刻的茫然，又轉瞬即逝。

為了一切美好的結局，就真的能使用出種種的手段嗎？這樣難道不算本末倒置嗎？

衛琅清楚他的問題遠沒有答案，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糾結。

但在此刻，他知道，他在糾結的和衛晞以為的不是一個東西。他所糾結的，遠超現在所經曆的困局，遠超種種之前自己不喜卻又做下了的行為。

可他并不能明确指出他究竟在糾結什麼。

小貓抱着尾巴，舔着毛，蜷縮在衛琅的腳邊。

頭頂的接天晚霞轉瞬消失不見，隻留下漸沉的黑夜。

衛琅想，正是因為這些糾結，他才不知道衛晞為什麼把自己和她歸為一路人。如果這是軟弱和卑怯，那他遠遠不能抛棄。

然而，面對眼前的困局，他的這些心理才是最不重要的因素。

【你既然這麼說，肯定有想要針對的對象了，是嗎？】衛琅阖眼，重歸冷靜問衛晞。

衛晞和衛琅詳細地說明着。

夜色由淺到深又被晨光覆蓋，一番詳談後，衛琅知道衛晞體力不支讓她早些歇息。

衛晞在和衛琅告别前，還想起一件事，補充道：【對了，林落雪還問過我一個非常奇怪的問題，是在我剛到城主府被他困在一間房的時候。】

【什麼問題？】衛琅皺眉。

衛晞言簡意赅：【他問了，如果殺死一個無辜的人，可以改變這個世道，我會怎麼做？】

……

衛琅以毫無波動的口吻回問衛晞：【那你會怎麼做呢？】

衛晞沒有察覺異常，她答複：【我會殺了那個人。】

衛琅并不驚訝，他輕輕阖眼：【……這是你的答案。】

【是的。】衛晞說，【如果我想要的一切實現，我願意以後為他償命。】

真是——具有衛晞的風格啊。

衛琅阖上的眼又睜開。他随意地聽着衛晞的話。

【我想林落雪可能是在暗示我，想要得到天道碎片必須傷害那些無辜的城主居民。但是我絕不會猶豫。】衛晞如此宣判，同時向衛琅表明自己的态度。

衛琅長久地沒有回答衛晞的話，他的眉間溢出一股煩躁。

沉默之後，衛琅說：【好了，衛晞姐，今天先到這裡吧。】

衛晞順從了他的意願，結束溝通。

一片寂靜中，衛琅抱起腳邊早早睡着的小貓，盯着它看了會兒，把它抱回了屋子：“有的時候，我也在想是不是現在這種日常比較适合我這種傻子呢？”

平凡的生活，快樂的時光。

衛琅想了想，進屋時搖頭，啞然失笑，笑中很是嘲諷，笑容斂去後又是一聲歎息。

何必多想，又得不到。

在衛琅把貓放在給它搭好的小窩裡後，小貓悠悠地睜開了眼，看衛琅離開的背影，待他轉身關門前又閉上。

貓雙眸睜開的刹那，在黑暗中發着熒熒的光。

*

清晨，衛琅抱着貓出門。

他與衛晞一番詳談，濾清了不少頭緒，同時也找到了很多疑點。

譬如……

“客人今天要吃東西嗎？”羅大娘的聲音在衛琅路過時恰到好處地響起。

衛琅看着她，嘴角揚起微笑。

抛開别的不論，整個桃源城隻有羅大娘這麼一家早餐店，供應每個人的夥食，也不怕來不及。

也是因此，從未碰過桃源城一粒米一滴水的衛琅在羅大娘眼裡應該分外顯眼。

可她什麼也沒問，什麼也不說。隻是一直奉勸他吃東西。連似有似無的猜測也沒有表露分毫。

昨天衛晞剛說羅大娘的态度微妙，衛琅就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如果羅大娘完全聽從林落雪的吩咐，就絕對不會把食物遞到他手裡；如果她不聽林落雪的吩咐，那麼也沒必要對衛琅擺出好臉色。她這樣做像是一種陰奉陽違。和陳平一樣，她心有不甘。

可照衛晞姐的說法，羅大娘和林落雪的關系還不錯。

【是很好。】衛晞在心中糾正。

為了避免有錯過線索，同時也為了節省時間把那些沒有講完的内容講掉，衛晞要求衛琅和她實時通訊，至于洩露心思，她也不在乎這些。

衛晞剛起來就聯系上了衛琅，她告訴衛琅沒來得及補充的細節：【昨天我還看見羅大娘給林落雪和城主府的人送綠豆湯。她能讓林落雪喝下不想喝的綠豆湯。我和你說過的，那些在城主府裡的人，對羅大娘的态度非常好。】

說到“綠豆湯”，衛琅頓了頓，他總覺得桃源城的食物中，藏着一個未解之謎。是否關鍵他不知道，但如果林落雪不喝綠豆湯也是因為食物的原因，那這個謎團一定很驚人。

他和衛晞說過食物的問題，但兩人也沒有猜出個究竟。

衛晞沒有說什麼不吃東西的話，她不吃東西沒有辦法活下去。不過她鄭重地告訴衛琅不要碰任何飲食。

衛琅沒接着這個話題給衛晞提供解決方案。他的想法和衛晞不同，他已經确定林落雪是桃源城城主，也間接确定江陵就在林落雪身邊。

江陵必然不會讓衛晞吃下有問題的食物。